村北的老磨坊,是我打小不敢靠近的地方。那磨坊蹲在河沟旁的老槐树下,墙皮剥得露出黑黢黢的木骨,房梁上挂着的蛛网能裹住半个人,最吓人的是磨坊门口那对石狮子 —— 左边狮子的眼睛是两个黑洞,右边狮子的嘴里,常年叼着块黏糊糊的黄蜡,太阳一晒就流油,风一吹满村都飘着股焦臭。
我爹是村里最后一个磨坊工,去年秋收时被磨坊的石碾子轧断了腿,躺床上后就反复叮嘱我:“别去磨坊,尤其是后半夜,听见里面有磨面的声音,赶紧跑。” 可今年夏天,村长找上门说磨坊漏雨,得找人去补屋顶,给的钱够我半个学期的学费,我还是咬着牙应了。
去磨坊的头天晚上,我娘给我缝了个红布包,里面塞着桃木片和我小时候的胎发:“要是撞见啥不干净的,就把布包扔出去,往亮处跑。” 我揣着红布包往磨坊走,越靠近越觉得冷,明明是三伏天,河沟里的水却冰得刺骨,老槐树上的叶子落得满地都是,踩上去 “咯吱” 响,像踩在骨头渣上。
磨坊的门没锁,推开门时 “吱呀” 一声,门轴上的锈渣掉了我一肩膀。屋里黢黑,我摸出打火机点亮,火光照到的地方全是厚厚的灰尘,石碾子上结着层黑绿色的霉,墙角堆着的麻袋里不知道装着啥,鼓鼓囊囊的,还透着股怪味 —— 像是猪肉放臭了,又混着点蜡油的焦香。
我先爬上屋顶补漏,瓦片碎得厉害,手指被划了好几个口子。补到傍晚时,突然听见屋里传来 “轰隆轰隆” 的声音,是石碾子转动的声音!我趴在屋顶往下看,磨坊里空无一人,石碾子却自己转着,碾盘上还撒着些白花花的东西,像是面粉,可仔细一看,那些 “面粉” 里竟混着几根花白的头发。
我吓得手一抖,瓦片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。石碾子突然停了,磨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过了会儿,屋里传来一阵 “沙沙” 声,像是有人在扫地上的面粉。我摸出娘给的红布包攥在手里,刚想往下爬,就看见磨坊的窗户缝里,慢慢渗进来一缕黄蜡 —— 那蜡不是流进来的,是像蛇一样 “爬” 进来的,顺着墙根往石碾子那边去。
天快黑时,我终于补完了屋顶,刚要出门,就看见门槛上放着个巴掌大的蜡人。那蜡人是用黄蜡捏的,穿着小褂子,脸捏得模糊,可眼睛的地方却嵌着两颗黑纽扣,正对着我。我想起村里老人说的 “替身蜡人”,说是恶鬼要勾人,就先捏个蜡人替着,等蜡人化了,真人就该出事了。
我不敢碰那蜡人,抬脚跨过去就往家跑。跑过老槐树时,突然听见树后传来 “呜呜” 的哭声,是个女人的声音,细得像丝线。我回头看,树后空荡荡的,只有那对石狮子,右边狮子嘴里的蜡油正往下滴,滴在地上凝成小小的蜡人,跟磨坊门槛上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回到家,我把蜡人的事跟爹说,爹的脸瞬间白了,挣扎着要坐起来:“你咋不把那蜡人烧了?那是磨坊里的东西勾你呢!” 我这才知道,三十年前磨坊里死过一个女人,叫春桃,是当时的磨坊工媳妇。春桃怀了孕,有天晚上去磨坊给男人送晚饭,从此就没出来过。后来村里人在石碾子底下找到她的衣服,衣服里裹着半块融化的蜡人,蜡人肚子里还嵌着个没成型的胎儿。
“有人说春桃是被石碾子轧死的,可你爷爷说,他那天晚上看见磨坊里亮着灯,还听见熬蜡的声音。” 爹喘着气,声音发颤,“后来磨坊就不太平了,有回你爷爷去磨面,看见春桃坐在石碾子上,怀里抱着个蜡人,说要找个‘替身’,好带着孩子投胎。”
我听得浑身发冷,可第二天还得去磨坊 —— 村长说漏雨的地方得再检查一遍。我揣着打火机和桃木剑(是从村里神婆那借的),中午就往磨坊去,想着天没黑,总能安全点。
刚进磨坊,就闻见一股浓得呛人的蜡油味。石碾子上撒满了黄蜡,蜡里还嵌着些东西,我用桃木剑挑开一看,是指甲!人的指甲,还带着点血丝。墙角的麻袋被拉开了,里面装的不是粮食,是一堆蜡人,有大有小,每个蜡人的肚子上都有个小坑,像是被什么东西掏过。
突然,磨坊的门 “哐当” 一声关上了,屋里瞬间黑了下来。我赶紧点亮打火机,火光照到石碾子时,我吓得差点把打火机扔了 —— 石碾子上坐着个女人,穿着蓝布褂子,头发披在脸上,怀里抱着个蜡人。她慢慢抬起头,脸上没有皮,肉是烂的,眼睛的地方是两个窟窿,正往外流黄蜡,嘴里还 “呜呜” 地哼着:“我的孩子…… 缺个替身……”
我掏出红布包往她身上扔,红布包碰到她的衣服就烧了起来,可她像没感觉似的,慢慢从石碾子上下来,怀里的蜡人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碎成了好几块,里面竟滚出一颗小小的牙齿 —— 是婴儿的牙齿!
我转身就往门那边跑,可门怎么也推不开。身后传来 “沙沙” 声,我回头看,那女人正用手抓石碾子上的蜡,往自己脸上抹,蜡油滴在地上,凝成一个个小小的蜡人,都朝着我爬过来。我的脚腕突然一凉,低头一看,一缕黄蜡正缠在我的脚踝上,像蛇一样往腿上爬,蜡油烫得我钻心疼,可我怎么扯也扯不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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