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古老石阶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,清晰地烙印在黄博的脚心。
每一步落下,都带着沉甸甸的回音,在死寂的傍晚空气中扩散开去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。浓重呛人的硝烟味尚未被晚风吹散,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鼻端,是方才那场爆炸残留的印记,带着纸张焦糊与某种奇异能量灼烧后的金属腥气。
他怀里抱着林晚晚。姑娘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水,头无力地枕在他的臂弯,苍白的小脸蹭着他染了灰尘和点点暗红血迹的衣襟,呼吸微弱却总算平稳下来。
那份重量,真实而脆弱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手臂上,也压在他的心头。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臂弯里骨骼的僵硬和肌肉的颤抖。
阶梯的尽头,夕阳正沉入远处教学楼群的剪影之后,将最后几缕惨淡的金红余晖涂抹在图书馆斑驳的罗马柱上,也涂抹在下方黑压压的人影之上。
心渊议会。
清一色的深灰色制式风衣,如同凝固的、充满敌意的雕塑群,无声地将图书馆唯一的出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并非凡铁,有的闪烁着幽冷的能量微光,有的则缠绕着肉眼可见的、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暗色情绪丝线。
一股无形的、混合着审视、戒备与冰冷杀意的精神压力场笼罩着这片区域,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黄博的脚步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顿住。怀中的林晚晚似乎被这凝重的气氛惊扰,无意识地蹙了蹙眉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嘤咛。
“污染源!”
一声厉喝撕裂了紧绷的寂静。
魏无涯站在阵列的最前方,如同出鞘的利刃。他深褐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冻结的寒冰与毫不掩饰的憎恶。
他的视线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冰锥,死死钉在黄博脸上,然后缓缓下移,落在他臂弯中昏迷的林晚晚身上,那目光里瞬间又多了几分被亵渎的暴怒。
“放开她!”魏无涯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威严,如同法庭上的最终宣判,“最后一次警告。否则,净化程序即刻启动。”
“黄博”两个字,已被他彻底抹去。在魏无涯的认知里,此刻站在台阶上的,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、极度危险的“污染源”。
黄博的嘴唇动了动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疲惫感像冰冷的潮水,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,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。
理性能力被张锋强行剥离后的虚脱感仍在体内肆虐,如同被抽走了脊椎。他下意识地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,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空荡——镜片早已在之前的冲击中粉碎,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歪斜地挂在脸上。
他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,用尽力气抱紧怀中的女孩,仿佛那是他在这个充满敌意漩涡中唯一的浮木。汗水沿着鬓角滑落,滴在石阶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议会成员的武器同时发出了细微的、令人牙酸的蓄能声,能量光晕更盛,锁定目标的冰冷感几乎化为实质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空气即将被点燃的瞬间——
一道身影猛地从议会灰色的阵列中冲了出来!
是米巍。
他年轻的脸庞上毫无血色,额角甚至带着不知何时擦伤的青紫淤痕,呼吸急促。但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观察的眼睛,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。
他完全无视了身后魏无涯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和几乎要杀人的目光,也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同僚震惊、不解乃至隐含责备的视线。
他的眼里,只有台阶上那个摇摇欲坠、抱着伤者、如同暴风雨中孤舟般的身影。
“搭档!”米巍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,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空气。他几步冲到黄博身边,毫不犹豫地伸出手,一把死死扶住了黄博几乎要软倒的胳膊,用自己的肩膀用力顶住了他沉重的身躯。
那一声“搭档”,像一道惊雷,劈在图书馆前死寂的广场上。
魏无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,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,阴鸷得能滴出水来。他盯着米巍,眼神锐利如刀,一字一顿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,裹挟着雷霆之怒:“米巍!你在干什么!给我立刻归队!这是命令!”
那声音里蕴含的“信任”能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,轰然压向米巍,试图强行扭转他的意志,将他拖回“正确”的轨道。
米巍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,额角青筋暴起,豆大的汗珠立刻渗了出来。但他死死咬着牙,扶着黄博手臂的五指如同铁钳般收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风衣布料里。
他猛地抬头,迎向魏无涯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,眼中那份动摇在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被淬炼成一种更纯粹、更坚定的东西。
“魏队长!”米巍的声音带着力竭的颤抖,却异常清晰,甚至盖过了武器蓄能的低鸣,“我的观察结果告诉我!他不是失控的污染源!他刚刚救下了林晚晚!他需要帮助!我们是搭档!我…我不能放手!”最后几个字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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