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那清冷如冰泉的脚步声,终于渐行渐远,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,融入客栈深沉的夜里。
房间里,那根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弦,仿佛随着程英的离去,“嗡”地一声松弛下来,却带起另一种更为隐秘、更为粘稠的震颤。
陆无双没有再哭。
方才那决堤般的泪水,来得迅猛,去得也突兀。她只是将湿漉漉的脸颊死死埋在我胸前那片微凉的衣料上,用力蹭了蹭,像一只试图抹去所有狼狈痕迹的小兽。然后,她抬起头。
脸上泪痕未干,眼眶和鼻尖还泛着动人的红,可那双眼睛里,先前交织的杀意、屈辱、惶惑,竟奇异地褪去了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、近乎滚烫的执拗。那执拗底下,还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迷迷蒙蒙的空洞。
她没有看我,视线飘忽着,落在我衣襟的盘扣上,又或者,只是无处安放。
“她……走了。”她喃喃,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点不确定的轻颤。
“嗯,走了。”我应着,手臂依旧环着她纤细而僵硬的腰肢,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中衣下,脊骨细微的、无法自控的悸动。那柄短匕,不知何时已从她松脱的指间滑落,“哐当”一声轻响,掉在脚下的木地板上,无人理会。
然后,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举动。
她没有挣脱我的怀抱,也没有进一步的亲昵,而是就着这个被我半拥住的姿势,微微蜷缩起身子,像是不知该如何安置自己这具突然变得陌生而沉重的身体,开始在我怀里……蹲了下去。
不是完全的蹲下,而是一种缓慢的、带着试探性的下沉。她的膝盖微屈,身体的重心一点点降低,脑袋恰好抵在我的下颌处,蓬松的发丝蹭着我的皮肤,带来一阵微痒。她蹲得并不安稳,像一只踩在滚烫沙地上的猫,脚尖不安地在地板上碾动着,带动着整个身体在我臂弯里产生一种小幅度的、持续不断的“蹲来蹲去”的动静。
这动作毫无章法,甚至有些可笑,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,更不像江湖女子的洒脱。可偏偏在这寂静的、只剩下彼此呼吸和心跳声的房间里,在这刚刚经历过剑拔弩张又骤然失去外部压力的诡异氛围里,显得无比真实,真实得……动人心魄。
她似乎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,把自己藏起来,藏进我的影子里,藏进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之中。又或者,这只是她内心激烈天人交战的外化,是那被强行压下的羞耻与某种破土而出的决绝,在争夺她身体控制权时产生的混乱。
我低头,看着她在怀里不安分地动着,像一尾被困在浅滩,徒劳摆尾的鱼。她的呼吸拂过我的脖颈,温热而潮湿。我没有阻止,也没有催促,只是收紧了手臂,将她更牢固地圈禁在我的一方天地里,任由她进行这场无声的、自我说服的仪式。
过了许久,也许只是一瞬,她那无意识的“蹲来蹲去”渐渐停歇了。她似乎终于耗尽了所有折腾的气力,也或许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。她仰起脸,这一次,目光对上了我的。
那双杏眼里,水光洗过,亮得惊人,里面所有的挣扎、犹豫、恐惧,仿佛都被一把无形的扫帚清扫了出去,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、孤注一掷的平静。
“我们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然,“……就这样从了吧。”
这句话,不像情动时的呢喃,不像屈服后的认命,倒像是一场祭献前的祷词。
我没有回答。
回应她的,是我的动作。
我俯身,一手抄过她的腿弯,另一手依旧稳固地揽着她的背,稍一用力,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。她很轻,抱在怀里,像抱着一捧初春的柳絮,又像抱着一团灼人的火焰。
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我的脖颈,将脸更深地埋了进去。这一次,不再是躲避,更像是一种寻求依靠的本能。
我抱着她,转身,走向房间内侧那张铺着素色床单的榻。
脚步不疾不徐,踏在木地板上,发出沉稳的声响。每一下,都像是敲在某种进程的节点上。她的身体在我怀中,由最初的僵硬,慢慢变得柔软,是一种放弃抵抗后,全然的交付。隔着衣衫,我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在升高,那颗紧贴着我胸膛的心脏,跳得又快又乱,擂鼓一般。
走到榻边,我没有立刻将她放下。而是就着这个姿势,停顿了片刻。
烛台上的火光跳跃着,将我们相拥的身影投在床榻内侧的墙壁上,巨大、模糊、纠缠不清,随着火焰的摇曳而微微晃动,如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皮影戏。
我低头,能看见她散落在我臂弯里的乌发,看见她露出一小截的白皙后颈,那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凝视,环在我颈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,呼吸更乱了几分。
终于,我弯腰,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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