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东海之滨返回落云坊市的路上,狗蛋并未急于赶路,而是以一种近乎游历的从容姿态,沿途继续观察、体悟。
他穿越四季更迭的原野,看春草萌芽、夏花绚烂、秋叶飘零、冬雪覆地,感受时光流转中生命的轮回与坚韧;他夜观天象,见星辰起落、月盈月亏、银河横亘,体会宇宙的浩瀚与有序;他静听风雨,感知雷霆的暴烈、细雨的温柔、狂风的肆虐、云雾的聚散,揣摩天地之气的运行与变化。
一年的山川游历,让他的感官与心神对自然的律动异常敏锐。如今归途中的每一次驻足,每一次凝望,都仿佛在将那些散落的感悟碎片,拼合成一幅更加宏大、清晰的画卷。
距离坊市尚有三百里时,他路过一片名为“四季坪”的奇异山谷。此谷不大,却因特殊的地脉与微气候,竟在方圆数里内,同时呈现出春夏秋冬四种不同的景象:东侧春暖花开,南侧夏日炎炎,西侧秋意萧瑟,北侧冬雪皑皑。四种季节景象并非静止,而是缓慢地流转、交融、转化,形成一个微缩而动态的四季轮回。
狗蛋在山谷中央寻了块青石坐下,一坐便是七日七夜。
他不再仅仅用眼睛去看,用耳朵去听,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《青囊造化诀》,沉入那尊与自然共鸣日益加深的青囊金丹。神识如网,缓缓铺开,轻柔地笼罩整个山谷,细致地捕捉每一缕风的方向,每一片叶的颤动,每一滴水的流向,每一丝温度的变化,每一道灵气的生灭流转。
起初,他“看”到的是纷繁复杂的表象:东侧木灵气活跃,催发生机;南侧火灵气旺盛,带来燥热;西侧金灵气肃杀,引发凋零;北侧水灵气寒凝,化作冰雪。四季分明,各居其位。
渐渐地,他“看”到了更深层的联系:东方的生机并非凭空而生,其土壤中沉淀着去年冬季冰雪融水滋养的阴寒水气,其空气中飘荡着西侧秋季凋零植物散发的、即将化作春泥的腐朽金气。南方的炎热催动了空气的流动(风),将热量与活跃的火灵气带向西方,加速了那里植物的成熟与衰败;而西方肃杀的金气、凋零的枯败之气,又被流动的空气(风)携裹着,部分沉降为北方的寒凝水气之基,部分回馈东方,成为新生所需的“肥料”与“压力”。
北方冰雪覆盖下,并非死寂,而是水灵气以固态形式积蓄,待春回之时,融化为水,滋润东方,完成一个循环。而水气在凝聚为冰雪的过程中释放的“寒”意,又在一定程度上平衡、抑制着南方的“热”,使得四季坪的整体气候不至于走向某个极端。
“金生水,水生木,木生火,火生土,土生金……五行相生,循环不息。”
“金克木,木克土,土克水,水克火,火克金……五行相克,制衡有序。”
“然生中有克,克中寓生。没有凋零(金克木)的肃杀,何来化作春泥(金生水、水生木)的滋养?没有寒冬(水克火)的封藏,何来春日(木生火)勃发的力量?没有炎夏(火克金)的煅烧,何来秋日(金)的沉淀与收获?”
狗蛋心中明悟如泉涌。这四季坪,就是天地大道在一个微小尺度上的具现!它展示了五行并非孤立存在,而是在永不停息的相生相克、流转变化中,维持着一种动态的、生生不息的平衡与和谐。所谓“四季”,不过是这种动态平衡在不同时间、空间维度上的不同显化。
“天地为炉兮,造化为工;阴阳为炭兮,万物为铜……”《青囊经》中的古老篇章在心间流淌,此刻有了鲜活无比的内涵。天地本身,就是一座最宏大、最精妙的“造化之炉”,以阴阳二气为燃料,以五行生克为工法,将无尽时空与万物,炼化、塑造、循环、更新。
而医道,尤其是他所追寻的《青囊造化诀》之道,不正是要效法这天地造化之工吗?调理人体阴阳五行之失衡,是效法;疏导地脉灵气之淤塞,是效法;培育草木生机之勃发,亦是效法。甚至,若能更深一层,领悟这动态平衡、循环不息的“造化”核心,或能触及那传说中“逆转生死”、“点化造化”的无上境界!
就在这明悟达到顶点的刹那,狗蛋丹田内的青囊金丹轰然一震!
金丹表面,那原本就清晰流转的八卦纹路与星辰地脉虚影,骤然间光芒大放!乾、坤、震、巽、坎、离、艮、兑,八个卦象不再是孤立闪烁,而是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,开始缓缓旋转、交融,仿佛在模拟天地开辟、万物化生的过程!而中央的星图与地脉纹路,则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,隐隐构成一个微小而完整的“天地模型”!
金丹的旋转速度加快,体积虽未增长,但其内蕴含的真元却开始发生质的蜕变,变得更加精纯、凝练,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股“调和阴阳、运转五行”的玄妙道韵。金丹中期的瓶颈,在这股宏大感悟的冲击下,如同薄冰般悄然碎裂!
气息节节攀升,却又迅速内敛,最终归于一种更加深沉、圆融、仿佛与周遭天地浑然一体的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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