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囊堂后院,一方小小的天井洒下午后温煦的阳光。角落里的老井沿爬着青苔,几盆狗蛋随手栽种的草药长得郁郁葱葱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这里比前堂更加安静,只有偶尔传来的坊市远处隐约人声。
林婉清拘谨地站在天井中央,洗得发白的衣裙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,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里面盛满了忐忑、激动,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。她看着负手立在井边、若有所思的狗蛋,心跳如鼓。自从昨日那奇异的事情发生后,她一宿未眠,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狗蛋的话——“你身具罕见的灵秀之资”。这几个字如同咒语,将她贫瘠苍白的世界撬开了一道缝隙,透进她从未敢想象的光。
狗蛋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婉清身上,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翻江倒海。他指了指井旁两个蒲团:“坐。”
林婉清连忙依言坐下,腰背挺得笔直,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,像学堂里最认真的学生。
“你可知道,何为修行?”狗蛋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林婉清耳中。
林婉清张了张嘴,努力回想听过的零碎传说:“是……像仙师们那样,飞天遁地,长生不老?”
狗蛋微微摇头:“那是结果,是力量的外显,却非本质。”他顿了顿,解释道,“修行之本,在于‘性命双修’。‘性’者,心性、精神、神魂;‘命’者,肉身、气血、能量。修行之路,便是不断锤炼心性,认识自我与天地,同时引纳天地灵气,淬炼肉身神魂,使生命层次得以跃迁的过程。”
他见林婉清听得似懂非懂,便换了个说法:“好比一棵树。树要长得高,扎得深,离不开阳光雨露(天地灵气),也离不开坚实的树干和深植大地的根须(肉身根基),更离不开它自身努力向上生长的意志(心性)。修行,便是让你这棵‘树’,学会如何更有效率地吸收‘阳光雨露’,如何让‘树干根须’更强健,如何让‘生长意志’更坚定明晰。”
这个比喻浅显易懂,林婉清眼中迷茫稍减,用力点了点头。
“你身具特殊灵体,对水、木属性灵气,乃至一丝清冷星辉,有着天然的亲近。这如同你这棵‘树’,天生就生长在阳光雨露格外丰沛、土壤也极适宜的地方,是极大的优势。”狗蛋继续道,“但优势并非一切。若无正确的引导,丰沛的灵气可能成为洪涝,冲垮堤坝;若无坚定的心性,力量便如无根之萍,易被外邪所侵,甚至反伤己身。”
林婉清神情一凛,认真地记下。
“我观你心性纯良,坚韧耐劳,此是修行的上好根骨。但你自幼贫苦,见识有限,骤然接触此道,易生惶恐、虚浮,或对力量产生不当渴求。”狗蛋目光清澈,直视着林婉清,“故,在传你具体法门前,我有三问,你需诚实答我。”
“仙师请问,婉清绝不敢隐瞒。”林婉清挺直脊背。
“第一问:你为何想修行?是为摆脱贫困?是为获得力量不受欺凌?是为好奇?还是为其他?”
林婉清沉默了片刻,眼神从最初的激动慢慢沉淀下去,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,又望向弟弟所在的方向,低声道:“最初……或许是想着,若能修行,就能挣更多钱,让弟弟吃饱穿暖,不用再受人白眼。但昨日仙师说我有什么灵体,我……我又很害怕,怕自己配不上这机缘,怕这只是梦。现在……”她抬起头,眼中泛起水光,却异常坚定,“我想修行,是想有能力保护弟弟,不让他再因我无力而受苦;是想……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;如果……如果真如仙师所说,这是天赐的造化,我不想浪费它。我……我也想有一天,能像仙师您一样,有能力帮助像我和弟弟这样的人。”
话语朴素,没有豪言壮语,却发自肺腑,将最初的生存渴望、中间的惶恐不安,以及渐渐萌生的责任与善念,坦诚道出。
狗蛋眼中掠过一丝赞许。他没有立刻评价,继续问道:“第二问:修行之路,崎岖漫长,充满未知艰险,或许会比你现在的生活更加困苦、更加危险,甚至可能付出生命。你可能忍受?可能坚持?”
林婉清几乎没有犹豫:“能。再苦再难,也不会比看着弟弟生病无钱医治更让人绝望。危险……我不怕。只要有一线希望,能让弟弟过得好,能让我弄清楚自己是谁,能……能稍微掌控自己的命运,婉清什么都愿意学,愿意忍,愿意坚持。”
“第三问:若你得授法门,他日有所成就,你当如何运用这份力量?是仅为己私利,还是另有他想?”
这一次,林婉清想了更久。她眼前闪过孤儿巷里其他孩子面黄肌瘦的脸,闪过坊市角落里瑟缩的老人,闪过那些高高在上、对她们视而不见的修士身影。她缓缓道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将来能有多大成就。但如果,如果我有了力量,我想先保护好自己和弟弟。然后……如果还有余力,我希望……希望能让孤儿巷的孩子们少挨点饿,冬天能有件厚衣裳。或许……还能帮仙师打理好医馆,照顾更多像我们一样生病却没钱的人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渺小,“我是不是……太没志气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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