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夏的山台县一中,操场还是那片夯土,脚一落就扬起细尘。教学楼墙面刷着石灰,黑板发乌,粉笔“吱呀”作响。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“期末总复习”,回头扫了一眼最后一排。林亮把昨夜整理的笔记压在试卷夹下,指尖还有车间里留下的薄茧。
这段时间,厂里新品线刚起步,锅炉控温、纸箱到货、外商样品评审,全都压在他脑子里。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掰回来:先把这场期末考打稳。铃声落下,理综试题发到桌面,他深吸一口气,像在车间里给机器点火,先扫一遍,再从最有把握的大题切入。笔尖刷刷,心跳渐稳。
午间自习,走廊尽头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。高二的校花陈瑶抱着练习册从光里走来,个子高挑,马尾一甩,露出两颗小虎牙。几个同学起哄:“亮子,你现在可是我们县里最会赚钱的学生,要不要请校花喝汽水?”哄笑一片。陈瑶侧头看他,半真半假地问:“听说你会设计竹椅,等我毕业,给我做一把?”林亮笑了笑:“等我做出最好看的那一把。”话落,前排男生又是一阵起哄。
转身时,他看见窗外的走廊上,苏婉儿抱着一摞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,神色平静,只是指尖抓紧了封皮。林亮心口一紧,刚要追出去,王老师已站到讲台:“下午作文模拟,一小时,题目《我的未来》。”
纸上铺开,他写下第一句:“未来不只在书本里,也在我们亲手编织的生活里。” 他写镇上的竹柳,写工人们在灯下修边打磨的背影,也写课堂上的黑板和粉笔,写自己要同时把两样东西都抓牢——一手学业,一手工厂。
放学后,班里男生约去河边游泳。他谢绝,背着书包沿校道走。梧桐叶影斑驳。婉儿在校门口等他,目光落在他肩上的书包带,像是在数他近来少掉的睡眠。“你别把自己逼成铁。”她把一瓶自来水塞进他手里,低声道,“考试先过关,厂里我能盯的地方就盯一点。”林亮点头:“我会的。婉儿,等这次期末结束,我带你去看新厂的样品间。”
期末那天,天边闷雷滚过。数学卷子比预想还难,最后一道函数题把不少人卡住。林亮掐表,先把能稳的分数锁死,再回头攻坚,联想到车间控温曲线的“上下浮动不超过三度”,他把图像的“波动”压平,咬住了关键分。交卷时,他的手心微汗,却没有前几次那么慌。
成绩下来,王老师在讲台上点名表扬:“林亮,年级第八,进实验班。”掌声在狭长教室里滚了一圈。后排有人低声嘟囔:“他有厂子还考这么好,人比人气死人。”林亮笑笑,把喜悦压在心里——这不是终点,只是他给自己按下的一个“稳”。
晚自习后,校门口的小卖部亮着昏黄的灯。陈瑶买了两支冰棍,其中一支递给他:“恭喜。”他接过,正要道谢,她又笑:“你作文里写‘要办世界上最好的工厂’,老师说太大,可我觉得挺酷。”说完,转身融进人群。远处,婉儿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,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林亮走过去,把另一支冰棍递给她:“一起分。”她接过,轻声道:“那就一起考得更好,一起把厂子也做好。”
夜风从操场吹来,带着粉笔灰和栀子花混合的气味。林亮抬头,看见县一中教学楼顶的校训在月光下隐约发亮。他知道,书桌与车间并不矛盾,反而像两股绳,拧在一起,拉着他往更远的地方去。下一步,是实验班;再下一步,是把“蒌溪出品”写进更多外商的合同里。前世错过的,他要在这一行行卷面、一件件样品里,稳稳地赢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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