牢门通道狭窄。
一踏进去,一股混杂着霉味、血腥味、秽物味的污浊空气猛地灌入鼻腔,两侧是铁栅栏隔开的牢房,里面关满了犯人。
狱卒引着他们穿过幽深恐怖的通道,最终在一间挤了七八个人的牢房前停下。
昏暗的光线中,江臻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俞晖。
他一身原本体面的衣裳,此刻沾满了泥污和草屑,头发散乱,眼神满是惊恐与茫然,不过大半日,那个曾经带着些许意气风发的少年,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得萎靡不振。
“俞晖。”
江臻开口喊了声。
一听见她的声音,这间牢房的犯人全都扑过来喊冤。
俞晖猛地抬头,看到牢外的江臻。
他空洞的眸子,瞬间变红,踉跄着扑到栅栏前,声音嘶哑:“大嫂,你来了……”
“男儿有泪不轻弹。”江臻淡声道,“眼泪憋回去。”
俞晖才发现自己哭了。
一看到大嫂,他所有的委屈就忍不住溢出来。
小时候,大嫂会柔声哄他。
现在他长大了,十六岁的男儿,确实不该哭了。
该是他站在大嫂面前遮挡风雨。
却让大嫂,因为他,进了这肮脏之地。
江臻快言快语:“具体怎么回事,你先说一说。”
“我天没亮,就和二叔去隔壁村收点山货,突然就冲出来好多官兵,说我是乱党,将我抓起来了。”俞晖惊惶道,“我挣扎反抗,却被打晕,再醒来就在牢房里了……大嫂,我真不是乱党,我什么都没做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江臻安抚他,“半个时辰后,指挥使会亲自来提审,无论对方问什么,你只需记住三点,第一,咬死你只是去收山货的普通人,第二,你出现在那里,纯粹是巧合,可以详细说出你是跟谁去的,准备收什么货,越具体越好,第三,无论对方是用刑,还是诱供,只要你没做过,就绝对不能画押!”
俞晖如同抓住了主心骨,用力点头,将江臻的话在心里反复默念。
江臻又转向那名领路的狱卒,声音很低:“这位差大哥,不知上头对此案是个什么章程?”
狱卒快速道:“季指挥使办案,通常先过一遍筛子,稍有嫌疑的,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,像这位小爷这样咬死不认的,若没有确凿证据,或许能多熬些时辰,但这样涉及谋逆的案子,最终……也是杀无赦,以儆效尤。”
俞晖瘫坐在地上,声音绝望:“大嫂,我……我会不会连累家里?大哥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,不能被我毁了,我、我干脆……以死证明清白。”
他眼中存了死意。
“愚蠢!”江臻声音变厉,“你此刻死了,便是坐实了畏罪自杀,反而会让俞家彻底背上反贼同党的罪名,永世不得翻身!”
俞晖眼中的死灰更浓。
赵胥开口:“俞二爷放心,我们公子出面,自有办法。”
苏屿州沉默。
若是原身在这里,定然会有无数个办法解决难题。
可他空顶着这身才子皮囊,拥有着原身积累的庞大人脉,事到临头,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处着手。
他想,他确实该历练一下了。
他正要说话。
就在这时,通道尽头突然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,伴随着铁甲摩擦的铿锵之音,一股远比普通狱卒更凌厉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
狱卒脸色骤变,惊慌道:“不好,是季指挥使提前来了,你们快走!”
他话音刚落,一道挺拔如松,身着玄色暗纹飞鱼服的冷峻身影,已在一群煞气腾腾的锦衣卫簇拥下,出现在通道转角。
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,季晟。
他一双眸子黑沉沉的,不见底,只余下冰封般的寒意,左脸一道长长的刀疤横在那,他甚至无需开口,仅仅站在那里,那周身散发出的的凶戾气场,便让整个牢房的温度骤降,空气凝滞。
原本还有细微声响的牢房瞬间死寂。
周围的狱卒早已跪伏在地。
赵胥反应极快,低声道:“季指挥使虽不近人情,但苏家的面子他多少会给几分,公子上前打个招呼,说明来意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。
回头一看。
呃。
公子人呢,去哪了?
目光仔细梭巡,却见苏屿州不知何时躲在了一根柱子后。
赵胥大惊。
他家公子清风朗月,何曾如此失态过?
呃……公子天生聪慧,这么做,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于是,赵胥也快速躲了过去。
江臻:“……”
算了,让二狗这个冒牌货去应对杀神般的锦衣卫指挥使,确实可能弄巧成拙。
于是乎,她也默默往柱子后站了站。
领着他们进来的狱卒,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
季指挥使那是何等人物?
鹰视狼顾,敏锐洞察,这几人如此明显的躲藏,跟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有什么区别?
简直是在阎王爷眼皮底下耍把戏。
谁知,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