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,变得既平静又煎熬。
胡小虎和顾晓晓被“软禁”在了兵马司胡同的这个招待所里。说是软禁,其实生活待遇极好。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到房间,四菜一汤,荤素搭配,比他们在长白山过年吃的都丰盛。院子里的警卫班长张铁,对他们客气得不行,每天嘘寒问暖,就差没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了。
但这种平静,却让胡小虎感到一丝不安。
他就像一个在赌场里押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,在等待骰子开盅的那一刻。结果未知,一切都悬在空中,这种感觉,最是磨人。
他不能回厂里,不能打电话,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切断。厂里现在怎么样了?柳夏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?万胜利那小子有没有把家看好?宿舍楼的工程进度到哪了?
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,但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等。
相比胡小虎的焦虑,顾晓晓的状态要好得多。
钱教授的那番话,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她不再纠结于临床观察的结果,而是把全部精力,都投入到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准备之中。
她让胡小虎托张铁,帮忙找来了几本大学里生物化学和中药药理学的教材。每天,她就抱着那些天书一样的课本,在房间里啃。遇到不懂的地方,就用笔圈起来,攒了一大堆问题,准备以后有机会去请教钱教授。
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,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梦想的追逐所点燃的光芒。
胡小虎看着她那个样子,心里的焦虑也减轻了不少。他知道,无论这次临床观察的结果如何,为晓晓争取到这个学习的机会,都是这次北京之行最大的收获之一。
这天下午,胡小虎正在院子里陪着一个老大爷下棋,消磨时间。那个叫张铁的警卫班长,快步走了过来。
“胡厂长,周主任的电话。”
胡小虎心里一跳,立刻扔下棋子,跑进了传达室。
“喂,周主任?”
“小虎啊,”电话那头,周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,“你和顾同志准备一下,换上体面点的衣服。半小时后,车去接你们。”
“有结果了?”胡小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不是,”周明压低了声音,“是钱教授那边,有消息了。他想见你们。”
钱教授?
胡小虎愣了一下。这才过去几天,难道合作的事情,这么快就有眉目了?
他不敢怠慢,立刻回房间叫上顾晓晓。两人换上了来时那身崭新的中山装和列宁装。当他们收拾妥当,来到门口时,一辆挂着中科院牌照的吉普车,已经等在了那里。
车子没有去上次那栋小灰楼,而是直接开进了中科院的大门。
看着那块刻着“中国科学院”五个大字的牌子,顾晓晓激动得小脸通红,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。这里,可是她梦里都不敢想象的科学圣殿。
车子停在了一栋实验楼前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,已经在等着他们。
“是胡厂长和顾同志吧?钱教授在实验室等你们,请跟我来。”
他们跟着研究员,穿过一条条复杂的走廊。走廊两边,都是一间间亮着灯的实验室。透过玻璃窗,可以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种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精密仪器,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里面忙碌着。
顾晓晓看得眼花缭乱,每一样东西,都让她感到新奇和震撼。
这里,和她在长白山后山那个用土办法搭建的实验室,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终于,研究员在一扇门前停下。
“老师,人带来了。”
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里面传来钱教授的声音。
推开门,一股浓郁的草药和试剂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,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。一排排的实验台上,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闪着指示灯的仪器。钱教授正坐在一台显微镜前,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什么。
看到他们进来,钱教授摘下眼镜,笑着站起身。
“来了?坐。”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桌子。
“钱教授,您找我们来,是……”胡小虎试探着问道。
“是好事。”钱教授的脸上,洋溢着一种学者特有的、发现新大陆般的喜悦。
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培养皿,递到他们面前。
“小顾同志,你来看看,这是不是你们的‘宝贝’?”
顾晓晓凑过去一看,只见透明的培养基上,生长着一层薄薄的、灰白色的菌落。那形态,那气味,她再熟悉不过了!
“是……是它!”她激动地说道,“这是我们从样品里分离出来的?”
“没错。”钱教授点了点头,眼神里充满了赞叹,“真没想到,你们送来的样品里,竟然还保留着活性菌株!我让我的学生,花了三天三夜,才把它成功地分离、扩增了出来。”
他看着顾晓晓,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我让院里最好的微生物专家看了,初步鉴定,这根本不是某一种单一的菌种,而是一个由至少七种不同的、甚至有几种是从未被记录过的新菌种,共同组成的‘微型生态系统’!它们之间,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共生关系。简直就是个奇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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