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壮这几天跑断了腿。
按照胡小虎的吩咐,他开着那辆破拖拉机,把附近的山村都给跑遍了。找养蜂人容易,这年头,靠山吃山,不少人家都在房前屋后放几个蜂箱,弄点蜂蜜自己吃或者换点零花钱。
但要找“手艺最好的老把式”,就难了。
李大壮软硬兼施,连哄带吓,总算从一堆养蜂人嘴里,问出了一个名字——马老三。
这马老三,住在离镇子最远的靠山屯,是个孤寡老头,脾气又臭又硬,但一手养蜂的绝活,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头一号。别人家的蜂蜜,一年割一次,他家的蜂,一年能割两次,而且蜜的成色和味道,都比别人家的好得多。
李大壮提着两瓶好酒,一条烟,找到了马老三的家。
那是个破破烂烂的土坯房,院子里,密密麻麻地摆着上百个蜂箱,成千上万只蜜蜂“嗡嗡嗡”地飞舞着,阵仗相当吓人。
一个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褂子,头发胡子都白了,脸上布满皱纹,正佝偻着腰,在一个蜂箱前忙活的老头,就是马老三。
“大爷,您就是马三爷吧?”李大壮扯着嗓子喊道,生怕老头耳朵背听不见。
马老三眼皮都没抬一下,从蜂箱里抽出一块沾满了蜜蜂和蜂巢的板子,用一把小刷子,轻轻地把蜜蜂扫进箱子里,动作熟练又轻柔。
“有事说事,没事滚蛋,别惊了我的宝贝。”马老三的声音,沙哑又冰冷。
李大壮碰了一鼻子灰,但也不生气,他把烟酒放到旁边的石磨上,陪着笑脸说:“三爷,我叫李大壮,是镇上食品厂的。我们厂长,想请您出山,当我们的技术顾问,专门指导我们弄蜂蜜。”
“食品厂?”马老三这才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李大壮一下,“没兴趣。”
“哎,三爷您先别急着拒绝啊。”李大壮赶紧说,“我们厂长说了,只要您肯出山,一个月给您开五十块钱的工资!这可比县里干部挣得都多!”
五十块!
李大壮本以为这个数字,能让老头动心。没想到,马老三只是撇了撇嘴。
“五十块就想买我的手艺?你们厂长倒是会算计。”
李大壮傻眼了,这老头,胃口也太大了吧?
“那……那您说多少?”
“多少钱都不去。”马老三把那块蜂巢板放回箱子,盖上盖子,“我这辈子,就守着我这些宝贝疙瘩,哪都不去。你们要蜂蜜,我这里有,拿钱来买。想学手艺,门都没有。”
这老头,油盐不进啊!
李大壮磨破了嘴皮子,好话说了一箩筐,马老三就是不松口。最后,直接拿着一把扫帚,把李大壮往院子外赶。
“赶紧走赶紧走!再不走,我放蜂子蜇你了!”
李大壮没办法,只能灰溜溜地开着拖拉机回了厂。
“厂长,那老头是个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!给钱都不要!”李大壮一肚子火地跟胡小虎汇报。
胡小虎听完,不但没生气,反而来了兴趣。
“这种人,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。要是三瓜两枣就跟着你走了,那手艺也高明不到哪去。”胡小虎笑了笑,“看来,这事儿,得我亲自出马了。”
第二天,胡小虎从县城赶了回来。他没带烟酒,也没带钱,而是让柳夏,去供销社买了一斤上好的白糖,又从食堂拿了两个白面馒头,然后开着拖拉机,一个人去了靠山屯。
他到的时候,马老三正在院子里,用一个破旧的摇蜜机摇蜜。金黄色的粘稠蜂蜜,顺着出口,缓缓地流进一个大瓦罐里,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。
“马大爷,忙着呢。”胡小虎笑着打了个招呼。
马老三看了他一眼,看他两手空空,不像来谈生意的,也就没赶他。
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食品厂的厂长,胡小虎。昨天我兄弟来过,可能说话不中听,惹您老生气了,我今天特地来给您赔个不是。”胡小虎的态度,放得非常谦卑。
马老三停下手里的活,哼了一声:“厂长?看着比我孙子还小。你们这些城里娃,不好好读书,跑山里来折腾什么。”
“大爷,话不能这么说。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嘛。您养蜂养得好,是状元。我们把山里的好东西做成罐头,卖到省城去,让城里人也尝尝咱们长白山的宝贝,也算没白来一趟。”
胡小虎这话说得不卑不亢,倒让马老三高看了一眼。
胡小虎也不急着提合作的事,他把白糖和馒头放到石磨上:“大爷,知道您不缺好东西。这点白糖,不成敬意,您给蜂子们加个餐。这俩馒头,是我从厂里食堂拿的,还热乎,您尝尝。”
马老三看了看那包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精贵东西的白糖,又看了看那白白胖胖的馒头,没说话,算是默许了。
胡小虎也不客气,自己搬了个小马扎,就坐在旁边,看马老三摇蜜。
“大爷,您这椴树蜜,成色真好。我闻着,比供销社卖的那些,味道要纯得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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