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“夜校”的生活,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。
对万胜利来说,让他坐在那里认字,简直比让他去跟黑熊摔跤还要痛苦。他那双习惯了抡斧头、扛木头的大手,捏着一根小小的木炭笔,怎么都使不上劲。胡小虎教他写的字,前一秒刚记住,后一秒就忘了。
“憨货!跟你说了多少遍了!这个字念‘万’!你自己的姓!你看它像不像一个人,叉开腿站着,伸开两只手,在说‘我最大’!你记住了没?”胡小虎拿着根小木棍,指着木板上的字,气得脑门青筋直跳。
“哦哦哦,记住了记住了。”万胜利挠着头,嘿嘿傻笑,“小虎,要不……咱们今天先学到这儿?我感觉我脑子都快成浆糊了。”
“不行!”胡小虎一棍子敲在他脑袋上,“今天必须把这四个字学会了!不然不给饭吃!”
“别啊小虎!”万胜利一听不给饭吃,脸都垮了。
旁边的顾晓晓被他们俩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,她放下手里的数学题,凑过来说:“小虎哥,你别那么凶嘛。胜利哥他不是记不住,是你教的方法不对。”
“我方法不对?那你说该怎么教?”胡小虎没好气地说。
顾晓晓眼珠子一转,拿起木炭笔,在木板上,把那个“万”字,画成了一个头顶光圈、龇牙咧嘴的小人。然后她又在“胜”字旁边,画了一面迎风飘扬的小旗子。在“利”字旁边,画了一把锋利的镰刀。
“胜利哥,你瞧,”她指着画,笑嘻嘻地说,“这个‘万’字,就像你,力气大得像一万个人!这个‘胜’字呢,就是胜利的旗帜,你每次打到猎物,咱们就胜利了!这个‘利’字,就像一把镰刀,咱们秋天收庄稼,就用这个,多锋利呀!”
她这么一解释,万胜利的眼睛顿时亮了。他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图画,摸着下巴,念叨着:“一万个人的力气……胜利的旗帜……锋利的镰刀……嘿!好像是这么个理儿!”
他拿起笔,学着顾晓晓的样子,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。虽然字写得还是跟狗爬一样,但起码,他把这几个字的样子和意思,给记住了。
“行啊你个小丫头,还真有两下子。”胡小虎看得啧啧称奇,心里也不得不服气。看来,这教书育人,还真是个技术活。
有了顾晓晓这个“图画教学法”,万胜利的学习进度,总算是有了点起色。虽然依旧是磕磕绊绊,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,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了。
而柳夏和顾晓晓这边,也遇到了不小的困难。
她们虽然都是高中生,但毕竟已经丢下课本好几年了。很多知识点,都变得模糊不清。特别是数理化,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定理,看着就让人头大。
“这个……二元一次方程组,到底是怎么解的来着?”顾晓晓咬着笔杆,对着一道习题,愁眉苦脸。
柳夏也皱着眉头,看着物理课本上关于“牛顿第二定律”的章节,感觉像在看天书。她记得老师当年讲过,但具体内容,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。
“没事,别急,慢慢来。”柳夏安慰着顾晓晓,也是在安慰自己,“咱们先把最基础的捡起来。今天看不懂,明天再看。只要肯下功夫,总能想起来的。”
两个姑娘互相鼓励,互相讨论。遇到实在搞不懂的难题,她们就先做个记号,跳过去,继续往下看。
胡小虎看着她们那副钻研的劲头,心里又是欣慰,又是心疼。
他知道,自己把考大学这个沉重的担子压在她们身上,对她们来说,太残酷了。她们白天要帮忙干活,晚上还要熬夜苦读,铁打的人也受不了。
他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地为她们创造好的条件。
他让黑八爷弄来了更多的煤油,保证夜校的灯光足够明亮。他还想办法弄来了不少白纸和铅笔,让她们不用再省着那点木炭和木板。
在生活上,他更是把两个姑娘当成了宝贝一样照顾。每天晚上,他都会和万胜利一起,把最好吃的肉、最鲜的鱼汤,先盛给她们俩。
“多吃点,补补脑子。”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。
然而,新的问题,很快又出现了。
这天晚上,柳夏在缝制一批新的皮手套时,缝纫机突然“咔”的一声,停住了。机针断了。
这是他们最后一根从县城铁匠铺定做的、用来缝制皮货的特制钢针。
“坏了!”柳夏心里一急。
没有了机针,缝纫机就成了废铁。他们的“皮-货工坊”,就得停产。这不仅意味着财路断了,更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。买书、买纸笔、买煤油……哪一样都离不开钱。
“怎么了?”胡小虎听到动静,立刻凑了过来。
“针……针断了。”柳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。
胡小虎拿起那截断针,看了看,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。这钢针是消耗品,他们之前就预料到会有用完的一天,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
“没事,别急。”他安慰柳夏,“断了就再买。我明天就下山,去县城铁匠铺,让他再给我打一批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