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桃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,她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病房。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,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。她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身上插着各种管子。
病房门开了,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。
那是陶燃的父母——不,应该说是她前世的父母。
母亲看起来苍老了许多,鬓角已经斑白。她走到病床前,熟练地开始给床上的人按摩手脚,动作轻柔。
“燃燃,今天天气很好,窗外有鸟叫,你听见了吗?”母亲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说着,“妈昨天去庙里给你求了平安符,住持说你有福气,一定能醒过来……”
父亲站在窗边,沉默地看着外面。过了很久,他才转过身,从包里掏出一本相册。
尹桃桃飘到父亲身边,看见相册里全是陶燃的照片——婴儿时期、小学毕业、初中运动会、高中领奖……每一张,她都笑得灿烂。
父亲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,眼泪无声地落下。
“老陶。”母亲停下动作,声音哽咽,“医生今天又说……又说可能就这几天了。”
父亲猛地合上相册:“不会的!我女儿命硬,她一定……”
“可我们已经等了三年了!”母亲崩溃地哭出来,“三年!她要是真醒不了,我也活不下去了……我每天看着她这样,心都碎了……”
父亲抱住母亲,两人相拥而泣。
尹桃桃站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心如刀割。
她从来不知道,原来父母是爱她的。前世她总觉得父母偏心哥哥,总觉得他们只看重成绩,总觉得这个家冰冷无趣。
可现在她看见的,是两个为她心碎的老人。
病房门再次被推开,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进来——是哥哥陶然。他手里提着保温桶,额头上还有汗。
“爸,妈,我炖了汤。”陶然把保温桶放下,走到病床前,仔细看了看妹妹的情况,“今天怎么样?”
母亲擦擦眼泪:“还是老样子。”
陶然沉默片刻,忽然说:“我昨晚梦见妹妹了。”
父母同时抬头。
“她跟我说……”陶然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她说她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好,让我们别担心。还说……对不起,让我们难过了。”
母亲又哭起来:“这孩子,从小就懂事,病了还惦记着我们……”
陶然拍拍母亲的背:“妈,别哭了。妹妹肯定不希望我们这样。”他转头看向病床,眼神坚定,“我相信她会醒的。我们都要相信。”
梦到这里,尹桃桃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牵引力。
她看见病床上的自己,手指似乎动了一下。
然后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——虚弱,但清晰:
“妈……我很好……别哭……”
病床前的三人同时僵住。
母亲猛地扑到床前:“燃燃?燃燃你说话了?医生!医生!”
父亲按响了呼叫铃,手抖得按了好几次才按对。
陶然已经冲出病房去喊人。
尹桃桃看见病床上的自己,睫毛轻轻颤动,然后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眼睛,迷茫,困惑,但确确实实——睁开了。
“燃燃!”母亲抱住她,嚎啕大哭。
父亲跪在床边,握着她另一只手,老泪纵横。
陶然带着医生冲进来,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。
而漂浮在空中的尹桃桃,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她,将她从这个场景中缓缓拉出……
尹桃桃猛地睁开眼睛。
天还没亮,房间里一片昏暗。她喘着气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枕边的月华珏散发着柔和的光,像在安抚她。
那不是梦。
尹桃桃坐起身,抱紧膝盖。心脏还在剧烈跳动,梦里的一幕幕清晰得可怕。
她看见陶燃醒了。
那个身体原来的主人,醒过来了。
而且父母……父母并不是不爱她,只是用错了方式。他们等她醒来,等了整整三年,等到头发都白了。
尹桃桃抹了把脸,发现自己哭了。
那些眼泪,为前世的父母而流,也为那个终于苏醒的陶燃而流。
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。尹桃桃起身下床,走到书桌前,摊开纸笔。
她需要理清思路。
首先,梦境可能是月华珏引发的——这枚玉珏能连接两个时空,让她看见现代的情况。
其次,陶燃醒了。这意味着,现代那个身体有了灵魂,她不必担心父母失去女儿了。
第三,父母爱她。这个认知让她既感动又心酸。
最后——也是最重要的——她现在可以安心做尹桃桃了。
因为陶燃会替她照顾父母,而父母也会珍惜失而复得的女儿。
那她呢?
尹桃桃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,心中第一次如此清明。
她不想回去了。
她想留在这里,做祁国公府的义女,做舒婉公主疼爱的女儿,做祁钰傻乎乎的妹妹。
也想……做苏锦尘未来的妻子。
这个念头冒出来时,她自己都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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