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玑闭目端坐,身下惨白骨祭坛幽光流转,牵引着暗红海洋中丝丝缕缕灰蒙蒙的轮回本源,汇入他体内。他的气息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攀升,虽然依旧苍白虚弱,却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“秩序感”,仿佛混乱的邪神之力正被他强行梳理、纳入自身的框架。
我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祭坛前,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心中除了冰冷的愤怒,更有一种深沉的悲哀。不是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,而是为这万载仙道,竟孕育出如此扭曲的存在。
“玄玑。”我艰难地开口,声音在这片死寂的暗红空间中显得异常清晰,“你口口声声要打破桎梏,超越‘他们’,追求无上道途。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,与那域外邪神,与那视众生为棋子的‘他们’,又有何本质区别?”
玄玑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但他没有睁眼,只是淡淡回应:“区别?自然有区别。邪神依靠本能吞噬,‘他们’玩弄命运规则。而本尊,是在创造,是在驾驭。以万物为薪柴,点燃我之道火,有何不可?天道本就弱肉强食,适者超脱。北冥,你清修万载,莫非还看不透这最简单的道理?”
“天道无情,但非无义。”我声音虽弱,却字字清晰,“无情,是规则公平,一视同仁。无义,是泯灭良知,践踏底线。你为求一己超脱,不惜掀起三界浩劫,引邪神入室,屠戮亿万生灵,这并非弱肉强食的天道,而是彻头彻尾的魔道,是连邪神都不如的卑劣窃贼!”
“魔道?窃贼?”玄玑终于睁开了眼睛,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里,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可见的讥讽与……狂热,“安子轩,你可知何为‘道’?道是规则,是力量,是通往永恒的唯一路径!仁义道德,羁绊情爱,不过是束缚弱者的枷锁,是阻碍攀登的累赘!你看崔十四,若非一次次为了守护他人而濒死挣扎,他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?他本可以更早、更完美地成为‘容器’,却因这些无谓的牵挂而平添波折,甚至差点毁掉本尊的计划!这便是‘义’的代价,是‘情’的愚蠢!”
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刺。我无法反驳崔十四的遭遇,但那绝不是“情”与“义”的错误。
“他的挣扎,他的守护,或许让他历经磨难,但也正是这些,让他成为了崔十四,而不是你手中一件没有灵魂的完美工具。”我直视着他,“他的道,在于守护,在于不屈,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这与你那掠夺一切、唯我独尊的道,从一开始,便是背道而驰。”
“守护?哈哈哈……”玄玑忽然低笑起来,笑声在这片空间回荡,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癫狂,“守护得了什么?他守护的人界生灵涂炭,他守护的临渊城将士尸横遍野,他守护的魔界小公主沉睡不醒,连他自己,现在也只剩一缕残魂在外面苟延残喘!他的守护,带来了什么?除了痛苦与毁灭,还有什么?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,眼中再无半分仙风道骨,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与鄙夷:“而本尊的道,虽然过程残酷,但一旦功成,本尊将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,届时,重塑三界秩序,再造朗朗乾坤,亦不过反掌之间!一时的牺牲,换取永恒的安定与超脱,孰优孰劣,一目了然!”
“用亿万人的骸骨铺就你一人的超脱之路,换取你口中那虚无缥缈的‘永恒安定’?”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,尽管身体被禁锢,但眼中的光芒却如同北冥最深处的寒冰,“那不过是独夫的自欺欺人!没有众生,何来世界?没有羁绊,何来存在?你的道,从根子上就错了,走得越远,只会离真正的‘道’越远,最终不过是化为一头拥有强大力量、却彻底迷失自我的怪物罢了!”
“冥顽不灵!”玄玑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,眼中闪过一丝戾气,“既然如此,那便让你亲身体验一下,本尊之道的伟力!待本尊将你和那小子最后的本源一同炼化,你便会知道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你那些可笑的仁义道德,是何等不堪一击!”
他猛地抬手,五指虚握。我周身的禁锢之力骤然增强,同时,一股更加阴冷、更加霸道的抽取力量降临,开始强行剥离我识海中残存的北冥本源与神魂精粹!剧痛瞬间席卷全身,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!
玄玑不再废话,他要直接将我炼化,作为稳定邪神核心、加速他融合的“催化剂”!
然而,就在这股力量侵入我识海最深处,触及那缕与静海渊、与崔十四微光相连的脆弱感应时——
异变陡生!
那股感应,并非只是单向的守护与联系。
在崔十四燃烧自我、濒临寂灭的最后时刻,在轮回镜光接引他归来的过程中,在我们并肩作战、彼此守护的无数个瞬间……一种超越了言语、超越了契约、甚至超越了生死本身的东西,早已悄然扎根在我们的灵魂深处,与我们的本源交织在一起。
那是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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