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并非沉入黑暗,而是被投入了一个疯狂的、永无止境的绞肉机。
空间乱流不再是外部的冲击,而是化作了亿万把无形的、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锉刀,从每一个最细微的粒子层面,反复碾磨、撕扯着崔十四的一切。肉身早已在第一波冲击下就失去了感知,或许已经崩解,或许还在,但剧痛早已超越了肉体的界限,直接作用于更本质的存在——他的神魂,他的轮回本源。
这不是第五次濒死时那种被动的、缓慢的沉沦与瓦解。这是主动的、剧烈的、仿佛将他的灵魂当作燃料,投入了永燃的熔炉!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
他发不出声音,只能在灵魂层面发出无声的嘶吼。他的神魂之光,那代表着他生命印记与意识核心的光团,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燃烧、黯淡!每黯淡一分,那空间乱流的侵蚀就深入一分,仿佛有无数饥饿的鬼手,正趁机扒开他灵魂的防御,啃食着他最核心的本质。
是那灰色毒素!还有强行引动轮回阴阳本源的反噬!
在玄冥分身那绝对的死亡压力下,他为了搏得一线生机,不顾后果地压榨了所有潜力,甚至引动了那一直被视为隐患的毒素力量。此刻,当外部的致命威胁暂时消失(或许只是被空间乱流隔绝),这些内部积累的创伤与反噬,便如同决堤的洪水,以前所未有的猛烈态势爆发出来!
灰色的毒素不再满足于侵蚀元婴,它仿佛拥有了生命,化作无数条细小的、带着尖锐吸盘的灰蛇,缠绕上他燃烧的神魂,疯狂吮吸着他灵魂本源的力量,加速着燃烧的过程。而强行模拟阴阳本源造成的法则冲突,更是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无数细微的、如同蛛网般的裂痕,空间乱流的能量正顺着这些裂痕疯狂涌入,从内部破坏着他的结构。
燃烧!崩溃!污染!
三种最可怕的进程,同时在他灵魂层面激烈上演。
他能“看”到自己灵魂的光团在缩小,颜色在变得浑浊,那代表着记忆、情感、意志的斑斓光彩正在飞速流逝,被灰色的死寂与空间的虚无所取代。无数过往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,在燃烧的火焰中一闪即逝,然后彻底湮灭。
父亲严厉却隐含关切的眼神……母亲温柔的怀抱……青焱界阳光下的奔跑……第一次见到安子轩时那惊艳了时光的清冷……墨璃狡黠又带着依赖的笑容……黑石部落篝火旁的温暖……万魔血池的痛苦……九幽之渊的决绝……还有那祭坛之上,玄冥分身漠然俯瞰众生的眼眸……
这些构成他“存在”意义的碎片,正在被无情地焚毁。
要消失了吗?
这一次,没有破而后立的预感,没有体质被激发后的汹涌力量。只有无边无际的虚弱与沉沦,仿佛要彻底融化在这永恒的混乱与虚无之中,成为空间乱流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不甘心……
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执念,如同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,顽强地闪烁着。
还不能死……安子轩生死未卜……墨璃为了救他们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……玄冥的阴谋还未阻止……黑石部落的恩情还未偿还……还有……回家的路……还没找到……
这执念支撑着他,让那燃烧的神魂核心没有瞬间崩散。但他能做的,也仅仅是延缓彻底消亡的速度。灵魂的燃烧依旧在继续,灰色的污染依旧在蔓延,空间的侵蚀依旧在加剧。
他尝试调动轮回之力,但那力量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最后几滴水珠,微弱得可怜,刚一出现就被燃烧的火焰与灰色的毒素吞噬。他尝试观想《九转轮回诀》,但神魂的剧痛与混乱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。
绝望,如同最冰冷的寒流,浸透了他残存的意识。
难道……这就是第六次濒死的终点?不是新生,而是真正的、永恒的寂灭?
就在他残存的意识即将被最后的火焰吞噬,那点执念的火星也要彻底熄灭的刹那——
异变,并非来自外部,而是源自他燃烧的神魂最深处,那与轮回本源紧密相连的核心区域!
因为极致的燃烧,因为所有外在力量的剥离(被烧掉、被污染、被侵蚀),那一直潜藏在他灵魂最本质之处的、属于“九死轮回体”的、那一道极其微弱、却代表着“轮回”最初概念的烙印,在毁灭的极致压力下,仿佛被剥去了所有覆盖的尘埃,骤然变得清晰起来!
它不再仅仅是一种体质,一种力量源泉,而更像是一个……坐标,一个印记,一个连接着某种宏大、古老、超越生死界限的“轮回法则”本身的……接口!
当崔十四那点即将熄灭的执念,无意中触及到这枚变得清晰的烙印时——
嗡!!!
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宏大韵律,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,无视了空间乱流的阻隔,骤然在他燃烧的灵魂核心处响起!
这韵律并非声音,而是一种规则的共鸣,一种本源的脉动!
在这韵律响起的瞬间,那疯狂燃烧灵魂的火焰,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秩序之力,其狂暴的、毁灭性的势头猛地一滞!那蔓延的灰色毒素,如同遇到了天敌,发出了尖锐的、充满恐惧的灵魂尖啸,侵蚀的速度骤然减缓!甚至连那无孔不入的空间侵蚀,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韵律干扰,变得紊乱起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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