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尽妖海,迷雾礁深处。
与崔十四所经历的蛮荒苍茫不同,这里是被混乱法则与永恒迷雾统治的死寂领域。巨大的、如同怪兽骸骨般的礁石嶙峋交错,构成一片巨大的迷宫。灰色的雾气浓稠得化不开,不仅遮蔽视线,更能侵蚀仙识,扭曲方向感。虚空中不时闪过无声的裂隙,那是空间结构极度不稳定的表现,随时可能将闯入者吞噬或撕碎。
一块相对平坦、被巨大礁石环抱形成的天然避风港内,安子轩盘膝而坐。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冰蓝色光晕,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稳定领域,将外界混乱的法则与侵蚀性的迷雾隔绝开来。领域之内,温度极低,地面凝结着一层白霜,唯有中央那团以本源神力维持的温暖光罩例外。
光罩之内,墨璃静静躺着,双目紧闭,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她胸口那被空间裂隙贯穿的可怕伤口已经被一层坚冰封住,阻止了魔气的进一步流失和外界污秽能量的侵入,但伤口深处,那股撕裂性的空间法则之力与魔魂本源的创伤,依旧如同跗骨之蛆,不断蚕食着她的生机。她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魔魂波动几乎感知不到。
安子轩的脸色比这无尽妖海的迷雾还要沉凝。他一只手虚按在墨璃额头上空,持续不断地输送着精纯温和的上神本源,如同最细致的工匠,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破碎的魔魂,试图将那逸散的魂光重新聚拢、稳固。另一只手则不断掐动法诀,引动周围混乱虚空中稀薄的、偏向阴寒属性的能量,经过自身神力的提纯与转化,注入墨璃体内,维持着她肉身最基本的活力。
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神力。墨璃是魔体,与他的神族本源虽有相通之处,但更多是相斥。他必须时刻控制着输出的力量属性与强度,既要保证治疗效果,又不能引发魔体排斥,其难度远超与同阶强者大战。短短数日,安子轩周身那清冷孤绝的气息都似乎黯淡了几分,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疲惫。
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,如同北冥深处万古不化的玄冰。崔十四被空间放逐,生死未卜,联系微弱,他决不能再失去墨璃。这不仅是因为承诺,更因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……责任与牵绊。
时间在死寂的迷雾中缓慢流逝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,安子轩忽然心有所感,一直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。他感知到,墨璃那原本如同破碎镜片般散乱的魔魂碎片,在他不惜代价的本源滋养下,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趋向稳定的迹象。虽然距离苏醒还遥遥无期,但至少,那不断滑向深渊的趋势被止住了。
他缓缓收回按在墨璃额头的手,指尖因长时间高强度的神力输出而微微颤抖。他取出一枚龙眼大小、通体浑圆、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丹药——正是仙帝赐予、本属于崔十四的九窍蕴神丹。此丹对稳固神魂有奇效,虽属性与魔魂并非完全契合,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。
他以神力将丹药化开,引导着那磅礴而温和的药力,如同春雨般,丝丝缕缕地渡入墨璃的识海,滋润着她那受损严重的魔魂。
做完这一切,安子轩才稍稍松了口气,但紧绷的心弦并未完全放松。他抬头望向领域之外那无边无际、翻滚不休的灰色迷雾,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。
十四,你到底在哪里?
护道契约的联系依旧微弱而遥远,仿佛隔了无数个世界壁垒,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对方尚未陨落,却无法确定其方位,甚至连大致的方向都难以捕捉。空间放逐,是连上神都感到棘手的力量。
他必须尽快找到离开无尽妖海,确定崔十四方位的方法。但眼下,墨璃伤势未稳,他无法带着她在这片险地长时间移动或进行大规模的搜寻。而且,无尽妖海广阔无垠,环境恶劣,更有诸多未知的危险潜藏,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“需要……一个契机,或者,一个向导。”安子轩低声自语。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如同巨兽骸骨般的礁石,以及雾气深处偶尔传来的、令人心悸的诡异波动。这片绝地,并非完全没有生灵存在。一些能够适应此地混乱环境的奇异生物,或者……某些被困于此地的古老存在,或许知道些什么。
他重新闭上双眼,一边调息恢复消耗巨大的神力,一边将自身神识如同蛛网般,以最隐蔽的方式,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,避开那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法则风暴区,探索着这片迷雾礁区域,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智慧痕迹,或是离开此地的线索。
数日后,就在安子轩的神力恢复了大半,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,他散布在外的一缕神识,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。
那波动并非来自妖兽或者自然现象,而是一种……带着秩序感的、类似于阵法运转,却又更加古老晦涩的韵律。波动来源位于这片礁石迷宫的核心深处,那里也是迷雾最浓、空间最不稳定的区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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