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的余韵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,在狭小的牢笼内缓缓平息。暗影魔金墙壁上被冲击的节点处,符文明灭不定,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,但终究没有破裂。更狂暴的九幽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,更加凶猛地灌入,冲刷着崔十四残破的身躯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的潮汐中沉浮。鲜血从崩裂的伤口不断涌出,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。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铁锈般的血腥味。经脉寸寸碎裂,灵力近乎干涸,连那历经数次轮回而不灭的元婴,此刻也黯淡无光,蜷缩在识海深处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死亡的阴影,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。
煞气无情地侵蚀着他的生机,带来各种恐怖的幻象。他仿佛看到了穿越前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,看到了父母朋友温暖的笑脸,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心底低语:放弃吧,何必承受这无尽的痛苦,回归安宁吧……
他又看到了初临九洲大陆时的祭坛,看到了安子轩如同天神般降临的清冷身影,看到了墨璃狡黠又依赖的眼神,看到了与蚀骨魔犬搏杀,看到了魔宫夜宴的喧嚣,看到了暗影宫前的对峙……
一幅幅画面走马灯般闪过。
不能放弃……
墨璃还在等着。
玄冥天尊的威胁还未解除。
还有……安子轩。
那个总是面无表情,说话简短,却在关键时刻一次次救下他,会因他道心波动,会为他冰封魔军,会因他被迫收敛锋芒的上神。
他答应过,要与他并肩,要揭开穿越的谜团,要对抗那幕后的黑手。
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?
一股极其微弱,却无比坚韧的求生意志,如同在狂风中挣扎的星火,在他即将彻底沉寂的神魂深处,顽强地重新燃起。
《九转轮回诀》的残破经文,如同本能般开始在破碎的经脉中艰难地、断断续续地运转。不再是吸纳外界的煞气,那无异于饮鸩止渴。而是压榨着肉身最后一丝潜能,引动那深藏在“九死轮回体”本源中的、一丝微乎其微的轮回之力。
这力量并非用来修复,他此刻的身体也无力修复。而是用来“铭记”。
铭记这濒死的痛苦,铭记这绝望的境地,铭记这不屈的意志,铭记那必须要守护的人和……必须要再见的人。
意识越来越模糊,身体的痛苦反而变得遥远,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向一个无比深邃、无比寒冷的黑暗深渊。
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那,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,在心底,发出了无声的呐喊。
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名字,也不是一句清晰的求救。
只是一个无比坚定的、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念头,一个倾注了他所有残余生命与信念的呼唤,如同穿越无尽虚空的涟漪,向着那冥冥中与他命运相连的存在,传递而去——
安子轩,我等你来。
……
九幽炼魔塔,最底层,无间狱。
这里是整个魔狱深渊的核心,煞气的源头。空间被压缩到极致,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,这里的压力足以瞬间将真仙碾为齑粉,那精纯到极致的九幽煞气,更是带着腐蚀神魂本源的恐怖威能。
安子轩静坐于此。
他周身没有任何光华,甚至连呼吸都微不可查。四道由四大魔君亲手布下的、交织着魔界本源法则的混沌锁链,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,缠绕在他的四肢与躯干上,不断抽取着他的神力,并将那足以让天尊变色的九幽煞气,源源不断地灌入他体内。
若是寻常上神在此,即便不被煞气侵蚀陨落,也早已被这混沌锁链磨灭大半修为。
但安子轩不同。
他体内流淌的,是源自开天辟地之初、执掌冰雪与寂灭的至高神力,其本质,远超这方魔界的本源。那狂暴的九幽煞气涌入他体内,并未造成破坏,反而被那更加冰冷、更加纯粹的寂灭神力如同磨盘般缓缓碾磨、分解、吸收,化为最本源的混沌能量,补充着他被锁链抽取的消耗,甚至……隐隐锤炼着他那早已臻至圆满的神躯与神魂。
他并非无力挣脱这锁链。若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,全力爆发,这九幽炼魔塔未必能真正困住他。
但他没有。
他在等待。
他在计算。
他在以自身为饵,亲身感受着这魔狱的运转规则,解析着四大魔君联手布下的禁制核心,推演着魔宫深处那浩瀚意志(魔尊)的真实状态,同时,他那无形无质、超越时空限制的神念,始终分出一缕,如同最坚韧的丝线,遥遥系在崔十四的身上,感知着他的状态。
当崔十四冲击牢笼节点,制造爆炸,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黯淡下去时,安子轩那万年冰封般的面容上,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了一丝微小的弧度。
当崔十四的意识在生死边缘挣扎,那股不屈的求生意志与轮回之力共鸣时,安子轩冰封的眼眸深处,仿佛有极细微的冰晶碎裂声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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