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脚真正踏上魔界那暗红色、仿佛浸染过无数鲜血的土地时,一股与仙界截然不同的厚重、蛮荒而又带着丝丝阴冷的气息,透过鞋底,沿着腿骨,直冲天灵盖。崔十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,并非因为寒冷,而是一种生命层次面对迥异环境时最本能的悸动。
他环顾四周,视野所及,尽是一片光怪陆离、颠覆认知的景象。
天空是压抑的暗红,如同凝固的血液,两轮硕大的紫色邪月高悬,洒下妖异而冰冷的光辉,将大地上的万物都染上一层诡谲的紫晕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魔气,这魔气并非单纯的污秽,它精纯、狂躁、充满侵略性,呼吸之间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、带着倒刺的冰棱钻入肺腑,与体内温顺平和的仙灵之力产生着激烈的冲突与排斥。崔十四只觉得经脉隐隐传来刺痛感,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。
脚下的大地坚硬如铁,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,裂缝中不时有灼热的硫磺气息和淡淡的血色雾气升腾。远处的山峦并非仙界那般钟灵毓秀、仙气缥缈,而是嶙峋陡峭,怪石突兀,如同无数头匍匐在地、择人而噬的狰狞巨兽。山体表面覆盖着一种散发着幽暗磷光的苔藓,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、长满尖刺的黑色植物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,它们不依赖阳光,反而在邪月紫光下舒展着带着金属光泽的叶片。
更远处,隐约可见一条奔腾的大河,河水并非清澈,而是如同融化的黑曜石,粘稠而深沉,河面上漂浮着点点惨绿色的鬼火,无声流淌,死寂中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。风中传来各种奇异的声音,有远处不知名魔兽的低沉咆哮,有如同骨骼摩擦的脆响,有仿佛怨魂哀泣的尖啸,共同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危险的魔域交响乐。
“这里……便是魔界?”崔十四喃喃自语,声音在异质的空气中传播,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扭曲。眼前的景象,比他想象中还要荒凉、残酷,却又充满了某种原始而野蛮的生命力。这与仙界那秩序井然、仙气盎然的景象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,让他这个来自现代、又习惯了仙界环境的灵魂,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
“是的,兄长,这里就是九幽魔域的外围,赤血荒原。”墨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,带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的复杂情绪,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向导的责任感。她深吸了一口魔气,身为魔族,这气息对她而言如同甘霖,让她之前因穿越两界山而消耗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。“魔界环境险恶,魔气对仙道修士有极强的侵蚀性,兄长你初来乍到,需要时间适应,切勿强行运转仙力,以免引起魔气反噬。”
她仔细观察着崔十四的脸色,见他只是微微蹙眉,并未出现明显的不适,心中稍安,同时也暗暗惊讶于兄长体质之强韧。寻常元婴修士骤然踏入此等浓度的魔域,恐怕早已面色发青,灵力紊乱了。
崔十四点了点头,尝试着放缓呼吸节奏,不再主动吸纳魔气,而是依靠体内元婴自行吞吐灵力的内循环来维持消耗。他能感觉到,在这魔气环境中,他原本如臂指使的灵力,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,运转起来晦涩了许多,威力恐怕也要大打折扣。这无疑极大地削弱了他的战斗力。
“此地魔气偏向火毒与血煞,侵蚀性极强。”安子轩清冷的声音响起,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崔十四身侧,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环境,仿佛这足以让金仙皱眉的魔域,于他而言与北冥雪景并无不同。“你体质特殊,可尝试引导一丝魔气入体,以轮回之意磨砺、转化,但需循序渐进,不可操之过急。”
他的指点总是这般言简意赅,却直指核心。崔十四闻言,心中一动。是啊,他的“九死轮回体”本就是在生死破立间成长,这充满毁灭与混乱因子的魔气,对他人是毒药,对自己而言,或许真是磨砺己身、激发潜能的磨刀石。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神念,引导着一小股外界狂躁的魔气,尝试纳入经脉。
“嗤——”
那魔气甫一入体,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,与体内精纯的仙灵之力发生了剧烈的冲突,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,所过之处的经脉都隐隐泛起黑气,传来灼烧感。崔十四闷哼一声,额头瞬间渗出冷汗。但他立刻运转起《九转轮回诀》,体内那蕴含着一丝轮回意境的力量如同磨盘般缓缓转动,将那一小股魔气包裹、碾压、分解。过程极其缓慢且痛苦,但崔十四能清晰地感知到,当那一缕魔气最终被艰难地转化、吸收后,他那原本因环境压制而有些晦涩的灵力,似乎凝练了极其细微的一丝,对周围魔气的排斥感也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分。
有效!虽然过程痛苦,效率极低,但这确是一条可行的路径!崔十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。
就在这时,远处那片散发着磷光的苔藓地中,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。紧接着,数十双闪烁着饥饿红光的眼睛在幽暗中亮起,伴随着低沉的、充满威胁性的嘶吼。数头形似猎犬,却浑身覆盖着骨甲,口中滴落着腐蚀性涎水的魔物,缓缓从阴影中走出,呈扇形包围了过来。它们体型不大,约莫牛犊大小,但行动矫健,爪牙闪烁着寒光,气息大约相当于人族筑基期的修士,显然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,将崔十四他们当成了猎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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