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自修的目光平静无波,仿佛只是随意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:“舒师兄,事发之时,空中竞逐,是你先出的手,还是天时龙雀先扑击于你?”
舒双玮愣了一下,没料到许自修会突然问他这个。
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苍白的脖颈,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和天生的倨傲,脱口而出:“自然是我先出的剑!那扁毛畜生,也配与我比快?!”
话语间,那份“真传弟子”的优越感和对灵禽的轻蔑,暴露无遗。
“哦?” 许自修微微挑眉,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已知道的事实。
就在此时,舒双玮的师尊张佑明猛地反应过来,厉声喝道:“住口!” 但已来不及阻止徒弟那愚蠢的实话。
他随即目光如电射向许自修,带着被算计的怒意:“许自修!你在此巧言令色,玩弄文字游戏,意欲何为?!”
“文字游戏?” 许自修淡然一笑,那笑容清浅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,“张长老言重了。弟子只是依据舒师兄亲口所言,厘清一个基本事实。”
他不再看脸色难看的舒双玮和张佑明,转而面向高台和众长老,声音清晰,逻辑如刀:
“既然是舒双玮师兄先动的手,且动的是杀招。那么,此前所谓‘李燕归纵禽伤人、主动挑衅’之说,从何谈起?”
他目光扫过那些曾被天时龙雀“挑衅”过,此刻也在场的弟子代表:“据弟子所知,天时龙雀确曾因飞行高低之事,对多位同门展露敌意,发出警告。然而,它可曾真正主动扑击、伤害过任何一人?没有。它只是在示威,在划定它那所谓领空,此乃妖兽习性。”
“偏偏,到了舒双玮师兄这里,情况不同了。” 许自修语调微扬,带着一丝嘲讽,“是舒师兄不忍其激,或者说,是不容其嚣,主动拔剑,主动升空,主动与一头灵禽较劲,乃至最后——主动祭出杀招!”
“此等行为,诸位长老,依照宗门过往惯例,弟子之间,乃至弟子与灵禽之间,因意气之争、高低之辩,相约比斗、切磋较技,是否常有发生?门规对此,是否早有规制,只要不伤及性命,不毁人道基,通常以调解、小惩为主?”
他自问自答,根本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:“有先例,有规制。*
那么,舒双玮与天时龙雀的空中竞逐,在舒师兄祭出杀招之前,是否可以视为一场并不那么合规矩、但也不算罕见的‘意气之争’或‘约斗’?”
他再次抛出重磅问题:“敢问首座,敢问诸位长老,弟子已缔结魂契、登记在册的灵禽,是否算作宗门一员,受宗门规条保护?早有定规:算!”
铺垫至此,许自修气势陡升,目光锐利如剑,直指张佑明:“那么,事情便清晰了:一场弟子与宗门灵禽之间不甚合规的意气约斗,因舒双玮突然违反‘较技’底线,对宗门登记在册的灵禽悍然下死手,性质骤然改变!”
他声音铿锵,掷地有声:“舒双玮此等行为,已非‘较技’或‘防卫’,而是意图毁坏宗门财产,珍稀灵禽,更可能因其与李燕归的魂契关系,间接重创同门道基!此乃大过!”
他猛地看向张佑明,言辞如刀:“张长老!若是当时,真让舒师兄那一记‘绝影’得逞,天时龙雀当场殒命,魂契反噬之下李燕归道途受损.....此事,您作为舒师兄的授业恩师,督导不严之责,怕也难辞其咎吧?!”
张佑明脸色瞬间铁青,张了张嘴,却无法反驳。
因为许自修说的,在逻辑上完全成立.
如果真按“约斗中违规下杀手致灵禽死亡”来论,舒双玮的罪责同样不小!
“在此千钧一发之际,” 许自修话锋回转,“是李燕归,及时出手,拦下了那致命一击,避免了他的灵禽被杀,也避免了舒双玮师兄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,更间接阻止了舒师兄因此可能面临的、更严厉的宗门追责!”
“他拦下杀招后,愤而反击,出手是重了些。”
许自修承认这一点,但立刻赋予其新的意义,“然而,仔细思量,在那种情况下,目睹自己魂契灵禽险些被杀,怒极出手,其行为固然过激,但其中,是否也包含了‘对违规者施以惩戒’、‘阻止其继续为恶’的成分?*甚至,可否认为,他那一剑一脚,在某种程度上,是代宗门,对舒双玮违规下死手的行为,施以了及时严厉的现场惩戒?!”
他最后环视全场,声音不高,却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:“怎么到了诸位口中,这整件事情,就全然变成了李燕归‘纵禽行凶’、‘心狠手辣’?而违规下杀手,险些酿成大祸的舒双玮,反倒成了值得同情的‘受害者’?”
“是非曲直,究竟何在?!”
许自修言毕,退回半步,不再言语。殿内,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角度刁钻却逻辑严密无比的反转惊呆了。
连高台之上的执法堂首座,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,也似乎掠过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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