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萧哗然便是那愁的。
他靠着父亲留下的微薄遗产度日,每月雇人照料瘫在轮椅上的自己,连如厕都要人看着,尊严是早就谈不上有的。
星月无光。
他提笔,蘸墨,落笔。
“最近我的生活愈发安静,以至于我对太多事情失去了知觉。
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,没有狂喜过后的虚脱,没有命运转折的戏剧性瞬间,只有一些模糊的轮廓。
清晨时对着镜子系好衣扣,傍晚时坐在窗边望着夕阳西下。
我好像始终是个面目模糊的人,没有鲜明的立场,没有执着的热爱,也没有非谁不可的羁绊。
回头看看,从未有过一次奋不顾身的抉择,只在本该鲜活的年岁里活得像个影子,没有成为任何人生命里的不可或缺,也从未真正拥有过自己的人生。
我这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生,漫长的是重复的晨昏,短暂的是我。”
搁下笔,萧哗然双手撑着轮椅扶手,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
下身肌肉早已萎缩,上身也因常年不动而瘦削,但他咬着牙,额角青筋迸起,任由身子重重摔在地上。
他就这么用一双枯瘦的手,拖着残躯,一寸一寸地爬向大门。
粗糙的地面磨破了肘部的衣衫,留下淡淡血痕。
终于爬到门边,他倚着门框,抬起汗湿的脸,最后望了一眼门外——天光正好,街市喧嚣,是与他无关的人间。
然后,他举起一直攥在手中的剪刀,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脖颈。
萧哗然,就这么静悄悄地自尽了。
星悬广场上,光影流转。
萧哗然的身影自轮回镜中缓缓浮现,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送回现实。
双脚踏上白玉地砖的瞬间,被封存的记忆与修为如潮水般涌回脑海。
他怔在原地,轮椅上的困顿、笔墨间的绝望、最后决绝的爬行......一幕幕在眼前闪过。
原来......那漫长而灰暗的一生,不过是“如梦令”中的一场幻梦。
明了这一切的他,心中并未有重获新生的喜悦,反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。
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,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力与健全的四肢——这一切如此真实,却让镜中那个“萧问渊”的终结,显得愈发苍白可笑。
“我......终究还是失败了么?”他在心底轻声自问。
举目望去,偌大的星悬广场上,已稀稀落落站了数百名被轮回镜排斥出来的弟子。
他们并非都如他一般自尽而出,有人为苟活而害人,有人沉溺享乐变卖家产,有人迷失在权力的诱惑中......失败的原因不一而足,脸上却都带着相似的茫然与挫败。
萧哗然不清楚他人具体的遭遇,但他知道轮回镜的规则——它映照本心,筛去的是心志不坚、无法在红尘迷障中守住道基之人。
想到这里,他嘴角不由掀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自嘲。
往日修行时,总觉得“坚守道心”四字何等简单,仿佛自己天生便是心志坚韧、不为外物所动之辈。
如今看来,何其可笑。
不过一场“如梦令”,便已...原形毕露。
萧哗然深吸一口气,转身大步离去。
不留琳琅日月宗,不往乾元三气宗。
他只想知道。
自己这年纪轻轻的登楼境,在红尘俗世中,到底有几斤几两。
自此,萧哗然不告而别,如一滴水归于人海。
如梦令中,光阴流转,一切仍在继续。
一场宿醉,换来的是欲裂的头疼。
许自修揉着额角,从锦被中挣扎坐起,身边还躺着一位云鬓散乱,犹带春色的女子。
后半夜......发生了什么?
他闭上眼,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。
“服了......”他低声自语,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,“还是没忍住。”
他转头看向身旁女子那满足的睡颜,一阵深痛恶绝。
迅速起身,他走到房中那面黄铜镜前。
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,眼底带着纵欲过后的青黑。
“我竟成了这般模样......”他盯着镜中的自己,眉头紧锁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“自今日起,戒酒!”
许自修痛定思痛,一番决心方下,窗外恰好灌入一阵凉风,激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那点刚刚升起的决心,瞬间被寻求温暖的本能压过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,又钻回了尚且温软的锦被之中。
一番动静,又将身旁女子弄醒了。
她睡眼惺忪,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。
许自修此刻倒并非又起了什么旖旎心思,他只是带着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。
对玉面狐来说某些最寻常的人间事物,对许自修来说,反而变得无比新鲜。
磨磨蹭蹭,日上三竿,许自修才恋恋不舍的从青楼走出。
“对了......那孙淼去哪了?”
许自修正漫不经心地想着,刚转过街角,前方赫然便出现了孙淼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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