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叔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铁匠特有的力道拍在许自修肩上,若是寻常人怕是要踉跄,许自修却纹丝不动,只衣袂微微晃动。
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轻轻一拍便站不稳身形的孩童。
“好小子!真回来了!”
许自修难得咧嘴笑了,露出整齐的白牙。
目光转向玉研时,牛叔粗糙的脸上露出善意的探寻。
玉研已经下马,此刻向前半步,自然地挽住许自修的胳膊,指尖在他袖口轻轻一攥。
牛叔脸上的皱纹顿时笑开了花,“走走走,回屋叫你婶也看看。”
这段不长的路引得不少乡邻驻足,都在窃窃私语:“修娃子回来了?”
许自修看着牛叔微驼的背影,不禁问道:“牛叔,大犇能帮上忙了不?”
“能!抡的起锤子了,就是不开窍,让他去睡王婶家的女娃,他死活不敢,说怕王婶给他腿打断,性子闷,愁死我了。”
院子里,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擦拭着打铁的大锤,黝黑的脸上透着憨厚。
见许自修挥手,他只腼腆地低下头。
灶房门口,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扒着门框偷看。
许自修朝她招手,她却怯生生地朝牛叔喊了声“爹”。
许自修眉目含笑,“又生了?”
牛叔哈哈一笑,“书上不都这么说,饱暖思淫欲,人之常情。”
许自修却板起脸,“牛叔,你骗我说接吻就会怀上,可是让我脸都丢光了。”
“你小子...真信啊!”
牛叔拍腿大笑,许自修也忍俊不禁。
老旧的八仙桌被擦得锃亮,显然倾其所有。
一大盆喷香的炖鸡,一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,一盘蒸得晶莹剔透的老腊肉,几条煎得金黄的小鱼,还有几样时令青菜,摆得满满当当。
牛叔郑重其事地抱出一个裹着红布的酒坛,拍开泥封,一股浓郁醇厚酒香立刻弥漫开来,勾得邻家的大黄狗都在门外汪汪叫。
“修娃子,今天高兴,必须喝一点!”
牛叔抱起那坛陈年老酒,不由分说地往两个粗陶碗里斟满,澄黄的酒液在碗中晃荡,浓郁的酒香瞬间蒸腾起来。
许自修看着面前满满一碗,微微蹙眉:“牛叔,我真不会喝酒。”
“嗐!这说的什么话!” 牛叔把碗又往前推了推,粗糙的大手一挥,“就当是陪叔了!今天你小子回来,叔心里痛快!再说了,男子汉大丈夫,哪能一点酒都不沾?”
许自修无奈地笑了笑,伸手接过了酒碗:“......好,我陪您。”
恰在此时,莲婶端着最后一盘炒鸡蛋从灶房出来,身后跟着被她硬拽过来的大犇。
她一见桌上那两碗酒,尤其是许自修面前那满满一碗,立刻皱起了眉头,把盘子往桌上一搁,没好气地白了牛叔一眼:“你个老不修的!自己贪杯就算了,修娃子才多大?一回来就拉着人喝酒,又带坏孩子!”
她说着,顺手把闷头不敢看人的大犇按在离酒坛最远的凳子上。
牛叔被数落了也不恼,嘿嘿一笑,浑不在意地端起自己那碗:“妇道人家懂什么!修娃子如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了!喝点酒怎么了?来来来,修娃子,别理你婶子,咱俩走一个!”
他仰头便灌了一大口,发出满足的叹息。
许自修看着牛叔畅快的模样,又看看莲婶看似埋怨实则关切的眼神,眼底泛起一丝暖意,也低头小心地啜饮了一口碗中辛辣的液体。
几碗醇厚的酒水下肚,牛叔古铜色的脸庞泛起了红光,话也多了起来。
他是镇上少数知道许自修和季清辉真正去向的人。
他咂摸着嘴里的余味,压低了声音:“这些年在仙家地界,没人欺负你们吧?吃得饱,穿得暖不?清辉那孩子也挺好?”
许自修语气温和:“嗯,都好。师兄他也很好,您放心。”
牛叔用力搓着那双布满老茧和烫痕的大手,神情变得异常局促,酝酿了许久,才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,声音压得更低,吞吞吐吐地问:“修娃子,叔知道这话不该问,但你看看,我家这几个榆木疙瘩,粗生粗养的有那么一丁点儿那个福分,能像你们一样修炼不?”
问完,他立刻低下头,不敢看许自修的眼睛,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。
许自修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中微软。
“能。”
这个字如同惊雷,让牛叔猛地抬起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。
许自修继续说道:“镇上瘸腿却能编一手好竹器的张叔,能修。常年卧病在床,却将窗台花草侍弄得生机勃勃的李婆婆,能修。牛叔,这满镇子的人,只要心存一念,皆可修行。”
他顿了顿,重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,向着牛叔那微微颤抖的手中的碗轻轻一碰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声。
“其实修炼不仅仅是为了飞天遁地,呼风唤雨,与其说修炼是为了变的更强,不如说修炼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。”
牛叔举着酒碗,整个人都僵住了,怔怔地看着许自修,仿佛第一次真正窥见“修行”二字的真意。
他浑浊的眼睛里,各种情绪翻涌——震惊、恍然、释然、欣慰....最终,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长的、带着颤抖的叹息。
他仰起头,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,重重地将碗顿在桌上,“修炼了......就是不一样啊。”
玉研一直安静地听着。
当许自修说出那番关于修行意义的话语时,她凝视着他平静而认真的侧脸,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与众不同的通透与温暖,一双美眸之中异彩涟涟,仿佛盛满了揉碎的星光,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水来。
她放在桌下的手,悄悄寻到许自修自然垂落的手,轻轻握住。
许自修拳头不由握紧。
玉研轻哼一声,纤细手指见缝插针。
然后,十指紧密地交缠扣紧。
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。
雨蓑妖...余婉音的虚影飘了出来。
先是飘到玉研面前,故意拉长脸颊,吐出舌头,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鬼脸。
尤不过瘾。
她灵巧地一个转身,将自己那小屁股对准玉研,然后开始得意地左右摇摆起来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心满意足地飘回许自修另一侧肩头,托着腮,晃荡着双脚,一言不发。
许自修的声音在识海响起。
“顽皮。”
余婉音脸别过去。
“你管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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