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新言也款款起身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、微醺的慵懒笑意:“今日真是尽兴。梁……阿笙,”她改了口,笑容深了些,“很高兴你回来。”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正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的赵君无。
“言言。”赵君无放下酒杯,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,却依旧清晰,“今晚就在这休息吧。”他站起身,并未多看洛新言,只是对凉笙和月凉箐微微颔首,便率先朝自己的厢房走去。
洛新言脸上的笑容不变,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。她向凉笙姐妹道了晚安,便跟上了赵君无的脚步。
赵君无的厢房布置得简洁而舒适。他推开门,却并未立刻进去,而是侧身让开一步,示意洛新言入内。
洛新言走了进去,房内只点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纱灯。她转过身,脸上那层宴席上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,只剩下一种带着审视和试探的平静。她看着赵君无,目光锐利,似笑非笑地开口:
“无哥哥,你知道了,对吧?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小锤,敲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赵君无随手关上房门,动作从容。他走到桌边,提起温在暖窠里的茶壶,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。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瞬间的眼神。他端起茶杯,并未立刻饮用,只是用指腹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,淡淡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算是承认。
洛新言的心往下沉了沉,她向前一步,目光紧紧锁住他:“那你……想要这个孩子吗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。
赵君无终于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落在洛新言脸上。那眼神太过平静,平静得近乎冷漠,让洛新言心头那点微弱的火苗瞬间被浇熄大半。
“不想。”他的回答清晰、干脆,没有任何犹豫,如同最冰冷的判决。
洛新言袖中的手微微蜷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她强自镇定,脸上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委屈的笑容:“那你跟阿笙说说,让她帮我……你知道的,她有办法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赵君无打断她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,“她说过,现在强行拿掉,对你身体损伤太大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在洛新言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、转瞬即逝的考量,但出口的话却依旧冰冷,“我虽然不想要这个孩子,但更不想看你因此伤了根基。”
这看似关怀的话语,却让洛新言的心彻底凉了下去。不是因为孩子,也不是因为爱她,仅仅是因为“不想看你伤身”?她看着赵君无那张俊美无俦却淡漠疏离的脸,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凉薄。
洛新言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质问,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执拗,“你能像霍年州看阿笙那样,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吗?你能像君夜爱阿箐一样,事事把她放在最前面吗?无哥哥,你能吗?”
她紧紧盯着赵君无,期待着他哪怕一丝的动容或犹豫。
赵君无端着茶杯的手,纹丝未动。他静静地看着洛新言眼中燃烧的火焰,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,不起一丝波澜。半晌,他才轻轻放下茶杯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他微微倾身,靠近洛新言,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敲在洛新言心上,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和警告:
“言言,”他开口,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,却字字如冰,“不要想太多。”
他抬手,动作优雅地替她拂开颊边一缕散乱的发丝,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皮肤。洛新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。
“你当知道,”赵君无的声音继续响起,平静无波,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我最讨厌别人对我的话阳奉阴违。”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,刮过洛新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,“我没有强行让你拿掉孩子,已经是我对我们这几年情分,最大的容忍和限度了。”
他微微一顿,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如同寒夜里一闪而逝的刀光,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,却让洛新言如坠冰窟:
“换作别人……敢如此自作主张,我会直接杀了她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纱灯昏黄的光线在赵君无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属于上位者的漠然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欲。
她,不过是他一个还算合心意的玩伴。一旦触及他的底线,逾越了他划定的界限,那点情分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,没有泪水。她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无比……清醒。
赵君无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安静和眼中那片死寂的清醒。他直起身,理了理自己一丝不乱的袖口,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慵懒,仿佛刚才那番冰冷的话语从未出口:
“你晚上就歇在这里吧。”他指了指内室那张宽敞舒适的床榻,“我先回府了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洛新言一眼,转身,步履从容地拉开房门,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。只留下洛新言独自一人,站在昏黄的灯光下,对着满室寂静,和那句冰冷刺骨的警告,久久无法回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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