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!”凉笙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,力道很大,指尖冰凉。她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,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:“我……我想见她!我要见她!求你……安排!” 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,彻底击溃了她之前的怯懦和自卑。那是她的阿箐!活生生的阿箐!她不能再等了!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,她都要拥抱她的妹妹!她不能让阿箐再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了!
赵君无看着那双盛满了泪水、却闪烁着前所未有坚定光芒的眼睛,沉默了片刻,点了点头:“好。我来安排。时间地点定好,我再来接你。”他没有多余的安慰,承诺简洁而有力。
“谢谢……”凉笙松开手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充满了真挚。
赵君无没再说什么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开了房间,轻轻带上了门。
房间里只剩下凉笙一人。她蜷缩在床上,抱着膝盖,将脸深深埋进臂弯。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,但这一次,不再是纯粹的悲伤,而是混杂着巨大的喜悦、激动和对未来的深切期盼。阿箐……她的阿箐……她终于找到了!明天,或者后天,她就能真正拥抱她了!
这一夜,梁府注定无眠。凉笙房间的灯火亮到天明。而隔壁房间,赵君无躺在竹榻上,双手枕在脑后,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,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压抑的哭泣和二胡凄婉的弦音。他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,眼神幽深难辨。麻烦是麻烦,但……似乎也不算太糟?至少,今晚看到的那张泪流满面却焕发着生机的脸,比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。
与此同时,演武山庄内,月凉箐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毫无睡意。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忐忑。二哥(赵君无)说会安排……阿姐,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,对吗?
西山的夜风带着沁骨的凉意,掠过嶙峋的山石与稀疏的松林。峰顶一块难得的平坦处,月凉箐裹着件素色披风,正抱膝而坐,望着山下京城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神。白日里赵君无派人递来的密信,只有寥寥数字:“子时,西山之巅,见汝姐。”字迹潦草,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数年来悬着的心。
夜露悄然爬上草叶,寒意透过薄薄的披风,她却浑然不觉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着,每一下都牵扯着经年的思念与忐忑。阿姐……阿姐会是什么样子?
细微的、几乎被风声吞没的衣袂破空声由远及近。
月凉箐猛地回头。
只见赵君无的身影在清冷的月色下如夜枭般迅捷而轻盈地落在峰顶。他的臂弯里,稳稳地抱着一个人。那人裹在一件宽大的玄色斗篷里,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苍白而紧绷的下颌。
赵君无动作极轻地将人放下,退开一步。
那被放下的身影似乎还有些立足不稳,微微晃了一下,才在清冷的月光里站定。她缓缓抬手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,掀开了遮住面容的兜帽。
风恰在此时掠过峰顶,吹乱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,也吹开了月凉箐眼中瞬间蓄满的泪水。那张脸,陌生,带着病弱的苍白和沉郁的痕迹,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疲惫。可就在这陌生的轮廓之下,月凉箐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松开!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与共鸣,超越了视觉的辨识,如同沉睡的琴弦被骤然拨响,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!
“阿箐……”一声低唤,破碎而沙哑,带着穿越了漫长苦难、几乎不敢置信的微颤,从凉笙干涩的唇间溢出。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,指尖在夜风中微微发抖,仿佛怕眼前只是幻影,一触即碎。
月凉箐所有的理智、所有的矜持、所有这些年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平静,在听到那声呼唤的瞬间土崩瓦解。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,模糊了视线,却丝毫无法阻挡她扑过去的动作。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,带着巨大的冲力,狠狠撞进凉笙的怀里。
“阿姐!!!”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喉咙,带着无尽的委屈、思念和失而复得的狂喜。
凉笙被撞得踉跄一步,被赵君无眼疾手快地扶住臂弯才站稳。她再也无法支撑,反手紧紧抱住扑入怀中的妹妹,那瘦削却温热的身体,是这冰冷世间最真实的慰藉。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,浸湿了月凉箐的鬓发,也浸透了自己的衣襟。她用力收紧手臂,勒得月凉箐几乎喘不过气,仿佛要将这些年错失的时光、所有的担忧与痛苦,都在这一个拥抱里弥补回来。
“阿箐……我的阿箐……”凉笙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,只剩下破碎的呜咽,一遍遍重复着妹妹的名字,如同最珍贵的咒语。月凉箐在她怀里哭得浑身颤抖,只能用力点头,将脸更深地埋进姐姐瘦削却温暖的颈窝,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、独属于她们的气息。
赵君无沉默地站在几步之外,看着月光下紧紧相拥、痛哭失声的姐妹俩。山风吹动他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他脸上惯常的戏谑与慵懒此刻消失无踪,只余下一片深邃的平静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。这世间至真至纯的血脉相连,于他而言,是陌生而遥远的东西。他悄然退开更远,将这片小小的峰顶彻底留给了这劫后重逢的两人。
峰顶的风,渐渐带上了黎明前特有的清冽。姐妹俩的哭声终于由汹涌变得低缓,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。她们依旧紧紧依偎着坐在冰冷的岩石上,月凉箐的头枕在凉笙肩上,凉笙的手则一遍遍、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妹妹柔顺的长发。
“阿箐,”凉笙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,却无比轻柔,“这些年……你是怎么过的?有没有吃苦?”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妹妹的眉眼,试图从这张明媚依旧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苦难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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