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司珩离开后，公寓里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，每一秒都像在粘稠的胶水中艰难挣扎。林栀维持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，很久都没有动。大脑像是被抽成了真空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“数据泄露”、“抢先发布”、“内鬼”这几个冰冷的词语，像生锈的锯齿，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愤怒、恐慌、背叛感、还有一丝荒谬的不真实感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，将她牢牢困住。她甚至开始怀疑，是不是自己还在噩梦里没有醒来？
直到陈助理端着一杯温水，无声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，那细微的碰撞声才将她从麻木中惊醒。
“林小姐，喝点水。”陈助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克制，听不出任何情绪，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林栀抬起头，眼睛红肿，脸色苍白得像纸。她看着陈助理，张了张嘴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：“陈助理……到底……是怎么回事？”
陈助理微微躬身，语气严谨：“沈总正在公司紧急处理。初步判断，是内部数据泄露。对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布，针对性很强。”
内部……真的是内部！
林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她猛地抓住陈助理的手臂，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西装布料里：“是谁？！查出来是谁了吗？！”
陈助理任由她抓着，面色不变：“技术团队正在溯源，沈总也调集了集团最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。目前……还没有明确指向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：“从现有线索看，数据泄露的途径……似乎与林小姐您的最高权限访问日志，在几个关键时间点，有……高度重合。”
林栀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，瞬间松开了手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她的……访问日志？
高度重合？
这意思是……怀疑她？！
“不可能！”她几乎是尖叫着反驳，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，因为动作太急，眼前一阵发黑，身体晃了晃，“我怎么可能泄露自己的数据？！那是我和团队的心血！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？！”
陈助理扶了她一把，依旧冷静：“林小姐，请冷静。这只是技术层面的客观描述，并非结论。沈总明确指示，此事需彻查，不放过任何可能性，但也绝不冤枉任何人。”
他的话滴水不漏，既陈述了事实，又表明了沈司珩的态度。
可林栀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，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。
不放过任何可能性……所以，她这个项目负责人，也成了“可能性”之一？
尽管陈助理语气恭敬，尽管她知道这是调查的必要流程，但这种被放在怀疑目光下审视的感觉，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，屈辱又冰冷。
她想起这段时间，为了这个项目，她熬过的每一个夜，核对过的每一个数据，与团队激烈讨论的每一个瞬间……那些倾注了全部热情和心血的东西，如今不仅被人窃取，连她自己，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？
巨大的委屈和愤怒，如同火山岩浆在她胸腔里奔涌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。她死死咬住下唇，才没有让那些脆弱的眼泪再次决堤。
她不能乱。越是这样的时候，越不能乱。
如果连她都垮了，那才真是如了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的意！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声音依旧带着颤，却努力维持着镇定：“我所有的操作都有记录可查。需要我配合什么，尽管说。”
陈助理看着她强撑着的、微微发抖却依旧挺直的脊背，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。他点了点头：“好的，林小姐。目前阶段，请您暂时不要接触项目核心数据库，也暂时不要与项目组成员进行私下沟通，以免……干扰调查。”
每一条，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，扎在她的心上。
她被变相隔离了。
在她自己的项目里。
林栀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下了一片疲惫的荒凉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她转身，走回自己的房间，关上了门。将客厅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处不在的怀疑目光，隔绝在外。
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她缓缓滑坐在地上，将脸埋进膝盖。
这一次，没有眼泪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。
原来，信任是如此脆弱的东西。建立起来需要漫长时间和无数细节，崩塌，却可能只需要一个似是而非的“线索”。
她不知道沈司珩此刻在哪里，在做什么。她只知道，他让她等，让她信他。
可是……在这样指向明确的“证据”面前，他的信任，还能像之前那样，毫无保留吗？
那个在会议室里为她骄傲，在天台后牵起她手的男人，在面对这样赤裸裸的“背叛”迹象时，会怎么想？怎么做？
内鬼的阴影，不仅笼罩了项目，也开始悄然侵蚀她刚刚以为坚固起来的……信任基石。
公寓里，一片死寂。
只有城市的声音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，模糊地传来，像是另一个世界无关紧要的背景音。
林栀蜷缩在门后，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无形蛛网缠住的小虫，越是挣扎，束缚得越紧。
而那张网的编织者，正隐藏在暗处，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危机，从未如此刻般，近在咫尺，又迷雾重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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