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君离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,在我反应过来之前,他已经蹲下身。
可他没有追问,没有惊骇,更没有立刻传令封锁此地。
他只是伸出那只曾执掌过千军万马的手,用靴尖,轻轻地,近乎温柔地抹去了几道关键的青苔纹路,像是在替我遮掩一个足以颠覆乾坤的天机。
那小心翼翼的姿态,仿佛生怕惊扰了地上沉睡的山川河脉,又仿佛,是在保护一个他刚刚窥见的,不属于人间的秘密。
我心底的惊涛骇浪被这诡异的平静压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火。
我抱臂倚着门框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:“怎么?堂堂战神秦王,也会装看不见了?”
他缓缓站起身,靴尖沾染的青绿苔痕,在他那一尘不染的玄色锦袍上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没有看地上的地图,深邃的目光径直锁住我,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有痛,有悔,更多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。
“从前,我看什么都想握在手里,以为掌控一切才是王道。”他声音低哑,带着一丝自嘲,“如今才懂——有些事,你不愿说,便是天意未至。我若强求,便是逆天。”
说完,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沉重得仿佛要将我的影子烙进他灵魂深处。
然后,他毅然转身,决绝离去。
夜色下,他的背影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挺拔,也都要沉重,仿佛在一瞬间,又将那千军万马的重量重新扛回了肩上。
就在他即将消失在巷口的瞬间,一直安静趴着的阿黄毫无征兆地一跃而起,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出一声短促而凶狠的低吼,紧接着,是急促的三声警告狂吠!
这是它第一次对夜君离显露敌意。
我心头猛地一紧。
这狗东西素来通灵,能辨善恶,知祸福。
它不是在警告我,而是在警告夜君离——他走的那条路,有杀机?
这个念头让我彻夜难安。
次日清晨,天刚破晓,我正准备关上院门开始一天的“摆烂讲学”,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却顺着晨风钻入鼻腔。
我皱眉走向院外的古井,只见原本清澈的井水竟泛着一层诡异的淡红,仿佛被稀释过的血液。
孙掌柜也被惊动了,他颤颤巍巍地打上一桶水,我们凑近一看,只见浑浊的红水中,竟漂浮着几片脉络分明、形如血丝缠绕的枯叶。
我心头警铃大作,指尖刚一触及那冰冷的井水,眼前只有我能看见的系统荷叶便骤然波动,一行冰冷的金字浮现:
【检测到“阴兵借道”前兆——宿主所居之地已被邪阵标记,地脉之气正被污化。】
麻烦找上门了,而且是摆烂也躲不过去的大麻烦。
我正思索对策,只听“嗖”的一声,一只泥封的竹筒从高高的院墙外滚了进来,精准地停在我脚边。
阿黄立刻叼起,殷勤地送到我手里。
我撬开泥封,倒出的却是一角被烧得焦黑的军报残页。
上面用血写就的字迹已然残缺不全,只能勉强辨认出:“……苍狼口……密道三重伏……水源有毒……守将已叛……”
原来如此。
我冷嗤一声,捏紧了那张残页。
好啊,边关防线马上就要被从内部攻破了,这帮人倒是有闲心,先拿我这清莲书院的井水来试毒?
我当即转身进屋,提笔蘸墨,在那张残页背面,以最简练的笔触飞快画下了昨夜青苔显现的地形图。
不仅如此,我还凭借脑中对那诡异纹路走向的记忆,在图上额外标出了三处地气流转最弱的阵法缺口。
画完,我将残页卷好,重新塞回竹筒。
“阿黄。”
“汪!”
“送去城西校场,你知道该给谁。”
阿黄心领神会,一口衔住竹筒,四肢发力,化作一道黄色的闪电,瞬间跃过高墙,消失在晨雾之中。
我知道它要去哪——那里驻扎着神策军的戍边营,是京中唯一一支不受秦王节制、却有不少将士曾受过我“太平羹”恩惠的精锐。
黄昏时分,残阳如血。
夜君离再度现身。
这次,他没带碗,也没靠近那口仍在咕嘟冒泡的汤锅,只是远远地站在院门外三丈远的地方,身影被夕阳拉得极长。
“戍边营今晨突袭城郊废弃驿站,截获一队伪装成商旅的北狄奸细。”他的声音比昨夜更加沙哑,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惊澜,“搜出烈性蛊毒三十瓮,皆可无色无味溶于水源,足以污尽京城所有水井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穿透暮色,一瞬不瞬地盯着我:“带队的百夫长说,指引他们精准找到驿站和伏击点的,是一只黄狗送去的竹筒。”
我正用长勺搅着锅里翻滚的牛骨,闻言连眼皮都未抬一下,只是慢悠悠地撇去浮沫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:“狗鼻子灵,闻到了些不干净的味道,关我什么事?”
他沉默地看着我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似有星辰崩塌,又有新月重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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