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花宴那日，我特意迟到了半个时辰。
离苑门口，楠木雕花的软轿已经备好，孙掌柜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在我身边团团转，手里的汗巾都快拧出水了。
“姑娘，我的好姑娘，今日宗室贵妇云集，那沈小姐更是天不亮就去了，已经在赵老夫人的水榭里哭诉半晌了，说您……说您鸠占鹊巢，败坏门风……风言风语的，咱们不如称病推了罢？”
我歪在门前的石凳上，慢悠悠地啃着一只汁水丰盈的雪梨，闻言抬了抬眼皮，咔嚓又咬下一大口，含糊不清地说道：“病？我好得很，吃得香睡得着。倒是她们一个个绷着脸装贞洁烈女，活像谁欠了她们八百万似的，才该去看看大夫，是不是肝火太旺。”
说着，我啃完最后一口梨，随手将梨核扔进花丛，从袖中掏出系统昨夜奖励的那张【情绪伪装·Lv.1】卷轴。
这玩意儿用咸鱼点数兑换，能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维持一种“我就烂，但你们就是看不透我”的慵懒气场。
我指尖一捻，卷轴化作一道微光融入我体内，一股奇妙的松弛感瞬间包裹全身，连骨头都懒了三分。
我打了个哈欠，站起身拍了拍手，对已经快急哭了的孙掌柜懒洋洋地一挥手：“走，去给京城贵圈添点乐子。”
软轿晃晃悠悠，终于在赵府后花园的水榭外停下。
轿帘掀开的瞬间，满园馥郁的桂花香气混杂着各色名贵香薰扑面而来，几乎让我打了个喷嚏。
更呛人的，是那数十双齐刷刷投来的目光，锐利、探究、鄙夷、幸灾乐祸，仿佛无数根细针，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
我顶着这万众瞩目的“欢迎仪式”，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。
水榭中早已济济一堂，环佩叮当，衣香鬓影。
主位上，沈明澜一身素白衣裙，衬得她那张本就清秀的脸愈发苍白可怜，眼角泛着恰到好处的红，正由她身旁的赵夫人抚着背脊安慰。
我没兴趣凑那份热闹，径直挑了个最靠栏杆的角落坐下。
侍女战战兢兢地递来一杯茶，我接过来抿了一口，便嫌弃地搁在桌上：“太涩了，换一壶果酒吧。”
也不管侍女惊愕的表情，我直接将一方丝帕垫在脑后，整个人舒舒服服地倚着雕花栏杆，闭上眼开始养神。
耳边，沈明澜哽咽的、却又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幽幽传来。
“……五年前，北狄风雪夜，君离哥哥握着我的手说‘明澜，等我回来’……我便等了。我守着这份承诺，拒绝了所有提亲，熬尽了五年青春，只为不负他这份情义。谁知……谁知世事弄人……”
她说到动情处，嘤嘤啜泣起来。
满座贵女无不动容，纷纷递上帕子，低声咒骂我这个“鸠占鹊巢”的恶人。
连主持宴席的宗室老封君赵夫人都看不下去了，她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顿，冷眼看向我：“苏姑娘，你虽已与秦王和离，终究是占了人家明澜的位置。做人，总该要点脸面。”
我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，眸光淡淡地扫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明澜，扯了扯嘴角：“那你高兴就好。”
全场倏然一静。
紧接着，角落里不知是谁没憋住，“噗”的一声呛咳出来，引得好几个人跟着肩膀耸动。
赵夫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我仿佛毫无所觉，又补了一句：“毕竟，哭要是有用的话，我三年前就该把自己淹死在京城护城河里了。”
这次，连强忍着笑意的贵女们都绷不住了，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。
我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，那位被特邀来为百花宴作画的宫廷画师墨兰姑娘，正低着头在画卷上奋笔疾书，那笔尖几乎要戳破上好的宣纸。
沈明澜的哭声一滞，看向我的眼神里淬满了怨毒。
酒过三巡，气氛正诡异时，一名柳姓贵女大约是想为沈明澜出头，端着酒杯“不慎”路过我身边，手一歪，满满一杯猩红的葡萄酒液尽数泼在了我的月白色裙裾上，污了一大片。
“哎呀！”她故作惊慌地掩唇，眼中却满是挑衅的冷笑，“瞧我这手，真是对不住了。不过，弃妇穿什么好料子也是浪费，苏姑娘想必不会介意吧？”
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，轻轻擦拭着裙角的酒渍。
那帕子质地是上好的云锦，一角用金线绣着一丛栩栩如生的墨竹，针脚细密，气韵天成，一看便知是男子手笔。
我捏着那方帕子，语气轻得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话，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“这帕子，是当年秦王府迎亲那日，他亲手绣的——说是给未来秦王妃的见面礼。”我顿了顿，抬起眼，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脸色开始变化的沈明澜身上，“可惜啊，我嫁过去三年，把他书房库房翻了个底朝天，也没见着他亲手送给谁别的东西。”
一言既出，满座哗然！
“你胡说！”赵夫人第一个失态地猛地站起，指着我厉声呵斥，“秦王殿下乃国之战神，七尺男儿，怎会做这等女红之事！你简直是信口雌黄，污蔑殿下！”
我抬眸，迎着她愤怒的目光，绽开一个无辜至极的笑容：“不信？您可以问问沈小姐啊。”
我的视线如同一柄温柔的刀，精准地扎向早已摇摇欲坠的沈明澜，“她不是说，王爷为她写过无数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吗？那里面，可有半封是他自己的亲笔？还是说……”
我故意拉长了语调，看着她骤然惨白的脸色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“……都是代笔？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明澜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。
我看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那涂着鲜红朱砂的指缝里，有细碎的粉屑簌簌掉落。
【叮！
检测到宿主完成“最懒的反击”，以最省力的方式引爆全场，任务完成度98%，仅差最后一击，即可解锁【伪装大师Lv.1】！】
系统的提示音在我脑中轻响。
我端起那杯无人问津的果酒，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。
好戏，这才刚刚开始。
我那句“他自己绣的”刚出口，沈明澜攥紧的双拳猛地一颤，紧接着，在满座死寂之中，她霍然站起了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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