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才知道，他就住在隔壁那栋最气派也最冷清的房子里。再后来，在欧言家那个大得能跑马的花园里，我们又认识了住在不远处另一栋的陆文州。文州那时候就是个跟屁虫，但鬼点子多。我们仨，一个是被家族硬塞回来的‘替代品’，一个是父母眼中透明、跟着爷爷长大的‘叛逆分子’，一个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却又觉得无聊的‘混世魔王’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凑成了一个小团体，成了彼此在那个冰冷华丽牢笼里唯一的热闹。”
姜婧然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虞丝丝脸上，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。“丝丝，你知道吗？阿言也是刚被他父母从X城爷爷身边强行带回A市不久。欧伯伯和欧伯母……他们眼里只有庞大的商业帝国和永远谈不完的生意。阿言和他姐姐欧晴，对他们而言，更像是需要定期‘维护’的资产，而非有血有肉的孩子。他们的整个童年，几乎都是欧爷爷在X城那个充满烟火气的老宅子里，一手带大的。爷爷给了他们仅有的温暖和纵容。所以后来，当我们三家的长辈为了巩固所谓的‘世交之谊’，也为了更紧密的利益捆绑，决定把下一代打包送去国外同一个地方留学时，阿言是抗拒的。他舍不得爷爷，舍不得X城那个有温度的家。”
“但大人的决定，小孩子哪有反抗的余地？”姜婧然语气微嘲，“我们一起被送到了大洋彼岸。同年我们三家也移居到了M国，因为我们三家的企业总部都在M国，移居定居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，表面上，我们是风光无限的留学生，背靠显赫家族。实际上呢？姜家想让我在欧言和陆文州之间选一个联姻，首选自然是欧言，因为欧家财力最雄厚，能给姜家带来的利益最大。如果欧言不行，那陆文州也是不错的‘备胎’。这就是我那个‘家’赋予我的‘使命’。”她看着虞丝丝瞬间睁大的眼睛，扯了扯嘴角，“很可笑，也很现实，对吧？”
“留学第二年，噩耗传来。”姜婧然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欧爷爷在X城……去世了。”
“阿言疯了似的要立刻回国，那是他最亲最亲的人啊！可欧伯伯和欧伯母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反对：‘逝者已矣，你回去能改变什么？学业为重，不准胡闹！’ 他们不仅停掉了阿言所有的卡，切断了他回国的经济来源，还派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24小时‘贴身保护’——其实就是监视，严防他偷跑。
最后，只有欧伯伯一人匆匆飞回X城，用最快的速度、最‘体面’却最冰冷的方式处理了后事，然后又像赶赴另一个重要会议一样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父亲，而是一件需要处理的‘工作’。”
姜婧然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杯子，指节泛白。“那段时间的阿言……就像被抽走了灵魂。他不哭不闹，只是沉默。那双以前虽然叛逆却总是亮着的眼睛，彻底失去了光彩，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。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，包括我和文州。我和文州急得要命，却毫无办法，只能轮流守在他门外，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，心惊胆战。”
“欧晴姐那时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国，她坚持要在A市完成大学学业，说毕业后再去M国读研。欧伯伯和欧伯母想着反正也就一年了，也就同意了，欧爷爷去世后，她成了阿言在国内唯一的精神寄托。然而，就在欧爷爷去世半年多，阿言的状态稍微松动了一点点的时候……”
姜婧然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愤怒和悲哀，“欧晴姐出事了。她竟然偷偷和她大学里认识的一个普通校友领证结婚了！对方家境非常一般。这个消息传到M国，欧伯伯和欧伯母彻底震怒。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权威的严重挑衅，是对欧家‘门楣’的玷污！他们勒令欧晴姐立刻离婚。可欧晴姐骨子里流着和欧爷爷一样的倔强血液，她认定了那个人，坚决不妥协。争吵、威胁、断绝关系……最终，欧伯伯在盛怒之下，真的登报声明与欧晴断绝父女关系！”
“这对阿言的打击是毁灭性的。”姜婧然的眼圈微微发红，“姐姐是他仅剩的亲情的念想了。爷爷走了，父母形同陌路，现在姐姐也被‘抛弃’了。他那段时间……经常一个人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，一动不动。我和文州叫他，他很久才会有反应，眼神空洞得吓人。我们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，都隐隐约约听说过‘抑郁症’这个词。我和文州看着他那个样子，怕得要死，生怕他哪一天真的……”
她说不下去了，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。“又过了半年多，阿言和文州都研究生毕业了，阿言大学学的是金融学，读研学的是工商管理，他很聪明很优秀，文州学的是金融工程，也很聪明很优秀，他们都是提前完成了学业。只有我还在读研，我当时学的是经济学！他们为了陪我完成学业，都选择留在了学校没有回去！但阿言的状态依旧阴郁得让人喘不过气。突然有一天夜里，阿言接到了他那个‘便宜姐夫’的越洋电话——欧晴姐生产时大出血，情况非常危险！电话里还不断传出那个男人和他那所谓的‘家人’，因为住院费用的档次问题，在医院犹豫不决，争论的声音！”
姜婧然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：“阿言当时眼睛都红了！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，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。他用尽了一切办法，辗转飞回了国，第一时间冲到了欧晴姐的病床前。”
“后来的事情，我们也是断断续续听说的。阿言在医院里把他那个窝囊废姐夫狠狠揍了一顿，打得对方鼻青脸肿。然后他直接掏出自己的卡，刷了最高档的病房和最好的医疗资源，硬生生把欧晴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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