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的春风带着点软劲儿，吹得胡同里的柳树枝条冒出了嫩黄的芽。李虎提着水桶，正给总督署后院的菊花浇水——那株从干花种活的小苗已经长到半尺高，嫩绿的茎秆顶着两片新叶，在风里轻轻晃，像个刚睡醒的娃娃。“慢点浇，别淹着根！”李老栓拿着刨子，在旁边修学堂要用的木桌，眼角瞥见儿子浇得太急，忍不住出声提醒。
这几日，筹备学堂成了北平城里的大事。聂明远和紫薇把原先是吴佩孚部下办公的小院子改成了学堂，百姓们听说后，纷纷主动来帮忙：王小二带着粮店的伙计们扛木板，刘老汉从宛平城拉来两车松木，就连之前被救的破庙百姓，也提着篮子来送干粮，说要给干活的人添力气。
“虎子哥，这花什么时候能开花啊？”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小男孩凑过来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菊花苗。这是之前被关在总督署西厢房的孤儿小石头，爹娘被吴佩孚的人害死了，紫薇便让他跟着学堂筹备，帮忙递工具、扫院子。李虎蹲下来，摸了摸他的头：“等入了秋就开，到时候咱们把花摆在学堂窗台上，看着花儿读书，多好。”小石头用力点头，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片，生怕碰坏了。
正说着，紫薇抱着一摞纸从外面进来，额角沾着细汗：“聂师长去城外粮仓了，让咱们先把课本的样子定下来——我找了几个识字的先生，商量着先教‘人’‘民’‘国’这几个字，再教算术，你们看行不行？”她把纸铺在刚修好的木桌上，上面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大字，旁边还画着简单的图画：“人”字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，“民”字旁边画着耕田的百姓。
李老栓放下刨子，凑过来看了看，粗糙的手指指着“民”字：“好！这样娃们一看就懂，比光认字强多了。俺小时候要是有这课本，也不至于现在就认识自己的名字。”李虎也点头：“紫薇姐，我能不能学？俺想认字，以后能给信阳的伤员写回信，告诉他们北平的事儿。”紫薇笑着点头：“当然能，学堂不光收娃娃，也收想认字的大人，到时候让先生也给你开小灶。”
没等他们说完，王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，脸上带着急色：“紫薇姐！不好了！城外的粮仓盘完了，存粮只够撑半个月了！刚才我爹去买粮，听说天津那边还有吴佩孚的残兵捣乱，粮车过不来，这可咋办啊？”
几人顿时愣了——之前分粮时只算了眼前的需求，没料到天津的粮道会出问题。李老栓皱起眉头，攥紧了手里的刨子：“总不能让百姓饿肚子！俺家还有两袋谷子，先拿出来，要是不够，俺再去村里找乡亲们借！”紫薇立刻点头：“我这就去统计百姓家里的存粮，愿意借粮的先记下来，等总部的粮车到了再还；另外，聂师长肯定也在想办法，咱们先稳住百姓，别让大家慌了。”
李虎拉起小石头的手：“俺带小石头去胡同里说，让大家别着急，咱们一起想办法！”两人跑出门，沿着胡同挨家挨户喊：“乡亲们别慌！粮的事儿咱们能解决，先别囤粮，省得不够分！”有百姓开门问：“虎子，真能有粮吗？”李虎指着胸前的革命军徽章：“俺们革命军从不骗人！之前打吴佩孚，现在也能让大家有饭吃！”
傍晚时分，聂明远从城外回来，脸上带着疲惫却有笑容：“总部回电了，已经从石家庄调了五十车粮食，三天后就能到；另外，我和城外的农户商量好了，他们愿意提前把去年的余粮拿出来，咱们按市价买，这样能撑到粮车来。”他刚说完，刘老汉赶着马车来了，车上装着好几袋粮食：“聂长官！俺把宛平城乡亲们凑的粮拉来了，有小米、有豆子，先给北平的百姓救急！”
王小二的爹也跟着进来，手里拿着账本：“聂师长，俺们粮店还有十石麦子，愿意先捐出来，等新粮到了再补。城里还有几家粮店掌柜的，也说愿意捐粮，咱们一起扛过这阵子！”聂明远看着眼前的百姓，心里满是暖意——从漯河到北平，每次遇到困难，百姓们总是第一个站出来，这份情，他记在心里。
当天晚上，百姓们自发组织了“借粮队”，家里有存粮的主动登记，缺粮的百姓凭户口领取，秩序井然。李虎和小石头帮着登记，小石头虽然不认字，却能记住百姓的名字，还会帮着搬粮袋，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肯歇。李老栓则带着几个木工，连夜赶修学堂的门窗，说要赶在粮车到之前把学堂弄好，让娃们早点上课。
三天后，石家庄的粮车终于到了。几十辆马车沿着大街走，上面插着革命军的红旗，百姓们站在路边欢呼，有的递热水，有的送鸡蛋，粮车旁的士兵们笑着道谢，眼里满是感动。聂明远和张磊站在城门口，看着粮车一辆辆进城，心里松了一口气——粮荒的危机总算解了。
学堂的筹备也到了尾声。木桌木椅摆得整整齐齐，窗户上糊了新纸，墙上贴着先生们写的大字，李虎把那盆菊花搬到了学堂门口，嫩绿的枝叶在春风里舒展，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学生。紫薇把印好的课本分给大家，每本课本的扉页上都写着“为百姓读书”五个小字。
开学前一天，聂明远站在学堂院子里，看着忙碌的百姓和士兵，声音沉稳而有力：“弟兄们，乡亲们，咱们办学堂，不是为了让娃们光认字，是为了让他们知道，咱们的国家是百姓的国家，以后要靠他们守护。等娃们长大了，要让他们记得，今天的安稳日子，是多少弟兄用命换来的，是多少百姓一起扛过来的。”
百姓们纷纷点头，一个老大娘擦了擦眼角：“俺孙子明天就能来上学了，俺这辈子没读过书，以后要让孙子好好读，将来做个为百姓办事的人。”小石头拉着李虎的衣角，小声说：“虎子哥，明天我能坐在第一排吗？俺想第一个认字。”李虎笑着点头：“能！咱们一起坐第一排，一起学认字，一起等菊花开。”
夕阳落在学堂的屋顶上，把木桌木椅染成了暖金色。紫薇看着手里的课本，聂明远望着门口的菊花，李老栓摸着修好的木桌，李虎拉着小石头的手——他们知道，这学堂不仅是知识的地方，更是希望的根，种在北平的土地上，也种在每个人的心里。等秋天菊花开的时候，这里会传来朗朗的读书声，那声音会顺着胡同飘出去，飘遍北平的每一个角落，也飘向更远的地方，告诉所有人：和平的日子，真的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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