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刺破武汉的晨雾时,汉阳兵工厂的操场上仍弥漫着未散的硝烟。昨夜激战留下的弹坑被新土浅浅填埋,墙面上的弹孔像无数双空洞的眼睛,注视着士兵与民众弯腰清理战场。陈武裹着新换的绷带,正指挥士兵将缴获的敌军步枪分类堆放,金属碰撞声中,他时不时抬手按一下左肩——那里的伤口虽已缝合,却仍在每一次用力时扯出细密的痛感。
“陈营长,清点得怎么样了?”聂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身上的军装还沾着泥土,唯有腰间的佩枪擦得锃亮。陈武转过身,递上手中的账本:“师长,共缴获步枪两百一十三支,迫击炮三门,就是子弹不多,还不够补充我们这次的消耗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不远处被押解的俘虏,“俘虏里有十几个是刘振山的旧部,赵委员正挨个审,看能不能问出点吴佩孚的底细。”
聂明远接过账本翻了两页,指尖在“弹药缺口四百箱”的字样上停顿:“让夏先生加快生产,原材料的事,南昌总部回电说后天会派专列送过来,这两天先优先补给前线巡逻队。”他抬头望向城墙外的长江,江面上几艘货船正缓缓驶过,那是赵刚昨夜联系的民船,正往兵工厂运送粮食,“对了,黄陂那边的敌情怎么样?”
“派去的斥候还没回来,”陈武皱眉,“不过昨天傍晚有村民来报,说黄陂县城里来了不少穿灰军装的兵,听口音像是吴佩孚的人,估摸着是他的残部退到那里了。”
聂明远点点头,刚要开口,紫薇提着帆布包快步走来,脸上带着赶路的潮红:“聂师长,刚从党部过来,赵委员审出消息了——吴佩孚这次派来的两个旅,其实是他的嫡系部队,只是没想到我们援军来得快,才败得这么惨。现在残余的敌军都退到了黄陂和蔡甸,还在到处抓壮丁,看样子是想固守待援。”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,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上,“这是俘虏招认的黄陂布防图,敌军把主力放在了北门,南门只留了一个排驻守。”
聂明远俯身盯着地图,手指沿着黄陂县城的轮廓移动:“黄陂是武汉北边的门户,蔡甸则卡住了向西的粮道,这两个地方必须尽快收复。否则等吴佩孚重整兵力,我们又会陷入被动。”他抬眼看向陈武,“陈武,你带第一营和第二营的一半兵力,今天下午就出发去蔡甸,务必在明天天亮前拿下那里。记住,尽量减少伤亡,要是遇到民众,先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。”
“是!”陈武挺直胸膛,伤口的疼痛仿佛在这一刻消散,“我保证完成任务!”
“紫薇,你跟我去党部开个会,”聂明远又转向紫薇,“让赵委员把民众组织起来的担架队和运输队调派到城郊,随时准备支援陈营长。另外,再派两个可靠的人去黄陂侦查,摸清敌军的具体兵力——这次不能再出像老周那样的内鬼了。”
紫薇应了声“好”,跟着聂明远往党部走。路过军械库时,两人瞥见夏先生正蹲在地上,拿着卡尺测量一枚缴获的迫击炮炮弹。他头发上沾着机油,眼镜滑到了鼻尖,却浑然不觉,只是嘴里念念有词:“这炮弹的口径和我们的迫击炮对得上,要是能拆了研究清楚,以后我们自己也能造……”
聂明远脚步顿了顿,轻声对紫薇说:“夏先生这几天几乎没合眼,等忙完这阵,得让他好好歇一歇。”紫薇点头,目光落在军械库门口堆放的钢材上——那是昨夜从敌军运输车上缴获的,虽然不多,却能解燃眉之急。
武汉党部的会议室里,赵刚早已等着,桌上摆着几张泛黄的纸,上面是他连夜统计的民众支援名单。“聂师长,目前有三百二十个民众自愿加入运输队,担架队也有一百五十人,都是城郊的农民和城里的手工业者,连王大娘都报名了。”赵刚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,“就是上次抱着弹药箱冲战壕的那位,她说家里的儿子是革命军,她要替儿子守武汉。”
聂明远拿起名单看了看,指尖在“王秀莲”三个字上轻轻摩挲:“告诉大家,这次去蔡甸支援,一定要注意安全。陈武那边我已经交代过,会派士兵保护他们。”他将紫薇带来的黄陂布防图铺在桌上,“现在还有个棘手的事——黄陂的敌军可能在囤积粮食,我们得尽快拿下那里,不然等他们把粮道掐断,武汉城里的百姓就要断粮了。”
赵刚皱起眉:“可我们现在能调动的兵力不多,陈营长带走一多半,剩下的要守兵工厂和武汉城,要是吴佩孚突然派援兵过来……”
“不会的,”聂明远打断他,“根据俘虏的招供,吴佩孚这次派来的两个旅是他目前能调动的主力,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派更多人过来。而且南昌的援军后天就到,到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兵力收复黄陂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凝重,“现在最担心的是蔡甸的敌军——他们知道自己是孤军,说不定会狗急跳墙,对民众下手。”
几人正说着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名通讯兵手里举着电报,脸色苍白地跑进来:“聂师长!南昌总部急电!豫南的土匪‘黑风寨’和吴佩孚勾结了,说要在三天后从侧翼进攻武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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