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卷着枯叶,在学堂的小院里打着旋儿。
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,将简陋的书房烘得暖洋洋的。
转眼,已是来年二月。
明天,就是县试开考的日子。
宁意这三个多月的冲刺生涯,也即将迎来最终的检验。
“把书放下吧。”
赵秀才的声音,打断了正在翻看一本策论集的宁意。
宁意抬起头,有些不解地看着他。
这几天,赵秀才已经不让她再怎么碰那些经义典籍了,每天只是让她喝喝茶,练练字,说是要养精蓄锐。
搞得她还要悄悄摸摸争分夺秒地看书。
“先生,我再看最后……”
“我说,放下。”赵秀才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他走到宁意身边,将她手里的书抽走,放回书架。
“学问上的东西,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。你这三个月学的东西,比别人十年寒窗苦读还要扎实。”
“现在,我要教你的,是比学问更重要的东西。”
赵秀才的表情,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宁意好奇:“更重要的东西?”
“对。”
赵秀才拉过一张椅子,在宁意对面坐下,身体微微前倾,“我要教你的,是如何在考场上,活下来。”
活下来?
这么严重?
啧,她不怕的。她这几个月锻炼的,身体都强壮不少,再加上有皮裘保暖,她肯定噶不了。
赵秀才看宁意那一脸微笑的表情,就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
他叹了口气,开始了他的考前保命辅导。
“你以为科举,只是比谁的文章写得好吗?天真!”
赵秀才冷哼一声,“科举,是一场战争!你的敌人,不止是考卷上的题目,还有考场上的一切!”
他竖起第一根手指:“首先,是‘天时’。”
“县试在二月,天气乍暖还寒。号舍那地方,四面漏风,能把人骨头缝里的油都冻出来。”
“你必须备足了衣物,尤其是护膝和厚底的靴子。另外,还得带上一个小暖炉,炭要用那种无烟的果木炭,不然熏也能把你熏个半死。”
宁意听得连连点头,心里暗自庆幸。
还好自己有锻炼身体,不然原身那个看着还行其实内虚的身体,估计吹半天就得冻趴下。
“第二,是‘地利’。”
赵秀才继续说道,“号舍狭小,转身都困难。你进去之后,第一件事,就是检查你的号舍有没有问题。”
“顶棚漏不漏雨?墙壁有没有破洞?桌板稳不稳?要是有的话,桌子板凳还可以换,漏雨的话,你只能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我当年,就是吃亏在号舍漏雨,一场大雨下来,卷子湿了,心气儿一泄,后面就全完了。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。
宁意心里一动,她知道,这是赵秀才一辈子的痛。
“先生放心,学生记下了。”她郑重地说道。
“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是‘人和’!”
赵秀才的眼神,瞬间变得锐利起来,“考场之上,人心叵测。你须处处小心,时时提防!”
“提防什么?”
“提防小人!”
“有些人,自己考不上,就想拉别人下水。”
“趁你不备,往你卷子上甩一点墨,让你卷面污损;甚至是故意弄个小抄,丢到你的号舍。这些阴损的招数,防不胜防!”
嘶——我靠!
宁意听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也太阴间了吧!
“那……那该如何是好?”她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。
赵秀才沉吟片刻,闭了闭眼才,一口气说道,“你答的快点。在他们没答出来之前自己先答完了就将凳子换到另一边背对着门口。为快不破!这样你背对着号舍也看不到门口发生的事情了保护好卷子就好了。”
宁意:????
还以为要说出什么秘籍,结果就这?
你要不要自己听听呢?
宁意的表情就无语。
赵秀才轻咳了几声,才道:“嗐,县试、府试、院试,只考一天。为师觉得你把握甚大。这次考个秀才完全绰绰有余。”
“至于乡试和会试的三天两夜……为师……为师自己也没考过过,也就无甚经验可教给你的。”
赵秀才说到这里面有赫色,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,又接着道。
“还有时间分配。”
“拿到考卷,先不要急着下笔。花一炷香的时间,审题,构思。打好腹稿,再动笔。”
“四书文最耗时,你要留足一个时辰。试帖诗次之,半个时辰足矣。剩下的时间,用来写策论和检查。”
“记住,字迹一定要工整!卷面一定要干净!哪怕文章写得一般,一个清爽的卷面,也能给考官留下好印象。”
“誊抄前务必检查三遍!看看有没有写错的字,有没有犯了忌讳的词!”
赵秀才絮絮叨叨,说得口干舌燥。
他把这半辈子科场沉浮的血泪经验,毫无保留地,全都教给了宁意。
这一刻,他不像一个老师,更像一个即将送孩子上战场的父亲,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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