慧明大师打量着宁德。
只见国公爷虽然脸上带着疲惫，眼下也带着青黑，但眼神还算清明，哪里有半点被邪祟缠身的样子？
“阿弥陀佛。”慧明大师双手合十，“国公爷，老衲受郡主之托，来府上看看。”
宁德更疑惑了，“看什么？”
端玉郡主在一旁小声说：“老爷，你这几天总做噩梦，我担心你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，就请大师来看看。”
宁德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，他无奈地拉过夫人的手，语气软了下来。
“瞎想什么呢？我好端端的，就是做了几个梦，哪里来的脏东西。”
“可是老爷，你梦里说公爹婆婆和三位伯兄追着你读书，这不对劲啊。”
端玉郡主急了，“公爹婆婆最疼你了，怎么舍得逼你读书？”
宁德沉默了。
他看着端玉郡主焦急的样子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。
“夫人。”他伸手握住端玉郡主的手，“我没事，真的没事。”
端玉郡主眼眶有些红，“可是老爷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担心我。”宁德打断她，“但我真的没被什么脏东西缠上。我就是……想读书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下去，“我这辈子，活得太混账了。我对不起爹娘，对不起三个哥哥。我想……在还来得及的时候，做点什么。”
端玉郡主愣住了。
慧明大师站在一旁，看着这一幕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他双手合十，“国公爷，老衲明白了。”
宁德转头看向他，“大师明白什么了？”
“国公爷并非被邪祟缠身。”
慧明大师缓缓说道，“国公爷是心有执念，这执念化作梦境，日日夜夜折磨着国公爷。”
宁德沉默了。
慧明大师继续说：“国公爷心中有愧，愧对先人，愧对英灵。这份愧疚，便是国公爷的心魔。”
宁德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大师说得对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我这辈子，就是个废物。”
“国公爷言重了。”慧明大师摇头，“人非圣贤，孰能无过？国公爷能幡然醒悟，已是难得。”
宁德抬起头，看着慧明大师，“那大师说，我该怎么办？”
慧明大师双手合十，“阿弥陀佛。放下执念，顺其自然。”
“国公爷若真心想读书，便读。若读不成，也不必强求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。先人在天有灵，定然不会怪罪国公爷。”
宁德愣住了。
端玉郡主也愣住了。
半晌，宁德突然笑了，“大师说得对，我是太执着了。”
他转头看向端玉郡主，“夫人，你别担心了，我没事。”
端玉郡主看着他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
“老爷，你吓死我了。”她哽咽着说。
宁德伸手抱住她，“对不起，让你担心了。”
……
书房外的庭院里，两颗脑袋正从一丛茂盛的芭蕉叶后探出来。
正是听说府里要驱邪的宁意父子俩。
“爹，您说那和尚跟祖父说什么呢？”宁晋压低声音，嘴里还嚼着一块刚从厨房顺来的桂花糕。
宁意瞥了他一眼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你小声点，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在听墙角？”
“我这不是好奇嘛。”宁晋又往嘴里塞了口糕点，“您说祖父不会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？”
宁意翻了个白眼：“他要是被附身，也是被‘学习之神’附身了，一种比鬼神还可怕的存在！”
就在这时，书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慧明大师和端玉郡主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。
端玉郡主连忙吩咐下人准备香火钱，祝福高嬷嬷送慧明大师出府。
宁意和宁晋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，假装在欣赏芭蕉叶的纹路。
慧明大师脚步平稳，目不斜视，仿佛没看到那两片明显在晃动的叶子。
然而，就在他即将走过芭蕉丛时，脚步一顿。
他转过头，深邃的目光穿过叶片的缝隙，精准地落在了宁意的脸上。
卧槽！被发现了！
宁意僵硬地扯出一个自以为很自然的笑容，从芭蕉叶后面走了出来，顺手还拉了一把嘴里塞满糕点的宁晋。
“大，大师好。”宁意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。
慧明大师的目光落在宁意脸上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。
宁意被看得有些发毛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。
这老和尚什么情况？
难道他会传说中的天眼通？
能看出我这壳子里装的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？
完了完了，老娘请人来给老爹驱邪，结果邪没驱成，反倒把家里这个最大的“邪”给揪出来了？
宁意的大脑飞速运转，连被老和尚抓走后的一百零八种酷刑都想好了。
是会被绑在柱子上用佛经超度，还是会被装进紫金钵里炼化？
就在宁意胡思乱想，准备随时跑路的时候，慧明大师那一直紧锁的眉头，忽然舒展开了。
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，随即又归于平静。
他轻声说了一句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宁意的皮子瞬间绷得更紧了！
原来如此？
原来什么如此？
你倒是说明白点啊！
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，比直接抓我还吓人好不好！
驱邪难道驱的是我自己？！
慧明大师庄重地双手合十，对着她行了一礼。
“施主，保重。”
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，他便转过身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，头也不回地飘然离去，只留下一个玄之又玄的背影。
端玉郡主看看远去的大师，又看看自家一脸懵逼的大儿子，满眼都是问号。
宁晋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，凑到宁意身边，小声问。
“爹，那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？他是不是看上您了，想让您去当和尚？”
“滚蛋！”
宁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，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施主？保重？
这老和尚到底看出了什么？
难道是看出来我不是原装货，所以提醒我“保重”，小心别露馅了？
宁意作思考装逼状，不自觉摸下巴，结果被自己的胡茬扎了手。
宁意：“……”
算了。
不想了。
管他呢，只要这老和尚不拿着桃木剑追着自己砍，说几句听不懂的禅语又有什么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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