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怎么可能……出现在现实世界?一个废弃的工厂墙上?
“坐标确认过,”凯拉薇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震骇,冰冷地陈述着事实,“城西,老工业区,第七号废弃合成厂。我三个小时前亲自去确认的。物理存在,非投影,非恶作剧模仿。颜料成分初步分析,含有……游戏中‘灵浆’特有的能量残留频谱无法解释的物质。”
“灵浆”……游戏中用于绘制高级符文、承载数据流的特殊能量载体。
房间里原本就稀薄的空气,仿佛瞬间被抽干了。埃尔莱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,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黑点。虚拟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设备运转的微弱底噪,此刻被无限放大,轰鸣着撞击耳膜。
“等等!等等!这不可能!”沃克斯那团数据流猛地炸开,色彩狂乱地闪烁,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处理,带着尖锐的电子杂音,失去了往常的玩世不恭,“一定是搞错了!凯拉,你的扫描仪是不是被什么新型街头艺术涂料干扰了?或者……对!是‘永恒回响’那帮疯子?莫比乌斯手底下不是有很多行为艺术家吗?他们搞出来的仿制品!对,一定是这样!”
他语速极快,几乎是在咆哮,试图用技术逻辑构建起一道脆弱的堤坝,阻挡那正在疯狂涌来的、颠覆认知的潮水。“《星律》的底层架构我再清楚不过了!它再神奇,也是运行在服务器集群上的代码!是代码就要遵守信息传输的基本法则!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是铜墙铁壁,它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把‘东西’送过来?能量守恒呢?物质不灭呢?这他妈不科学!”
“科学?”凯拉薇娅猛地打断他,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、无法抑制的颤抖,像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纹,“沃克斯,看着它!用你的所有知识,所有经验,告诉我,什么样的‘街头艺术’,能完美复刻‘观测者之眼’在第七谐振频率下的能量波纹?我上传了完整频谱分析数据!你告诉我,哪个行为艺术家,能搞到‘灵浆’?!”
沃克斯的数据流僵住了,色彩凝固成一团难看的、死气沉沉的灰败。他接收了数据,沉默了下去,只有偶尔爆出的一两个无意义的数据碎片,显示他正在内部进行着何等疯狂而徒劳的演算与否定。
埃尔莱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。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鲜红的符号上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,发出沉闷的痛感。废弃工厂……红色的符号……眼睛……
莉娜。
莉娜出事前一周,曾兴奋地跟他提起,她和几个同学进行一项课外研究,课题是关于城市边缘废弃空间的再利用可能性。他们去过城西的老工业区,还拍了不少照片。她当时在通讯里,语气有些异样,说在一个旧工厂里看到了“很奇怪的涂鸦,像眼睛一样,看着很不舒服”……
他当时只当是普通的青少年对怪异图案的本能反应,甚至开玩笑说她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。
现在,这两个毫不相干的点,被这条猩红的、来自游戏最深处的线索,强行连接在了一起。不是意外。莉娜的昏迷,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、医学无法解释的“意外”!
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攀升,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。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,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,才能将它们握成拳,压在冰冷的木质桌面上,借助那一点真实的触感,提醒自己还存在于这个即将崩塌的“现实”之中。
“不是为了寻找威胁……”埃尔莱的声音低哑,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浓重的恐惧与某种确认后的绝望,“我们一直以为,游戏的侵蚀,只是一种……潜在的风险。一种需要防范的可能性。”
他抬起头,视线穿过虚拟的界面,仿佛要看向不知在何处的凯拉薇娅和沃克斯。
“我们错了。”
他一字一顿,每个字都像淬了冰。
“它已经来了。”
这句话像最终的丧钟,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。凯拉薇娅的虚拟形象微微晃动了一下,她闭上了眼睛,长长吸了一口气,再睁开时,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、面对终极灾难时的冷静。沃克斯的数据流彻底坍缩,变成一小团缓慢旋转的、黯淡的灰色漩涡,不再发出任何声音。
恐慌,不再是理论推演,不再是未来时。它已经穿透了屏幕,带着游戏里那诡谲莫测的规则与能量,化作墙上这抹刺目的鲜红,牢牢钉在了他们的现实世界之上。脆弱的不再是游戏角色的生命值,而是他们脚下所站立的大地,是他们呼吸的空气,是他们所认知的一切物理法则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三人彻底吞没时——
“嘀嗒。”
一声极轻微的系统提示音,来自沃克斯负责监控的、与《星律》核心数据流有隐秘连接的某个后台端口。
几乎是同时,沃克斯那团死寂的数据流猛地膨胀、炸开,色彩疯狂乱闪,发出刺耳的、意义不明的电子尖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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