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缕紫色电光细如游丝,在众人眼皮底下没炸开。
反倒像有了生命,温顺地在灰烬里绕来绕去,最后凝成一枚古朴的紫印。
一股威压从印里散出来。
庙里的空气像冻住了,烛火都停了一瞬。
这不是凡火,是影塾用来烧最高机密的“永续之火”——燃尽形体,却烙神魂。
就在这时,一封加急密信顺着夜风飞过来,落到苏晏手里。
信封一角的焦黑印记,跟庙中紫印一模一样。
信来自十三处监察使驻地,就一句话,却重得压手:驻地文书房失火,江南盐引的陈年密卷被焚,只剩一角残片。
苏晏捏着密信的焦痕,转头看铜镜。
镜面上,映出影塾地宫那盏长明灯。
灯焰轻轻晃了一下,一丝紫意顺着无形的线,飘向外界。
苏晏心里透亮。
他们不是烧证据,是在给所有潜伏的“塾人”报信:禁忌之事已启动,相关痕迹要彻底抹掉。
“他们想让这事沉下去,我偏要让它响遍天下。”苏晏眼里没火,只有一片冰湖。
他转向阴影里的灰袍客,声音不大,字字清楚:“把特制的三合土药泥拿来,混上这些灰烬。”
灰袍客动作快,很快捧来一盆细腻的泥土,飘着淡淡的草药香。
苏晏伸手插进药泥,把尚有余温的灰烬揉匀,接着下令:“做三百枚印章,叫‘信火印’。”
他拿起一枚刚成型的泥印,湿润润的,入手却有点温热。
取过刻刀,在印底刻字。
刻刀压得深,泥屑掉在掌心,八个字遒劲有力:“真言即火,触者自燃。”
三百枚“信火印”连夜做好,每一枚都藏着“永续之火”的本源。
苏晏又写了数百张短笺,内容都一样:“此非我授,乃天地共鉴。”
他把印和笺交给霜婆婆,沉声道:“动用漕帮所有水陆暗线,尽快送到各地书院、军镇、御史台分支,务必交给那些手脚不干净、却有点地位的人。”
霜婆婆点头。
这不是送证据,是散恐慌。
烧的不是纸,是人心。
当夜,江南某监察院值房。
主簿搓着手,眼神躲闪,盯着桌上那枚来路不明的泥印。
他私吞盐引的事,刚好记在几天前被调走的密卷里。
这印章像根刺,扎得他坐立不安。
他想把这东西毁了。
指尖刚碰到印底的字,就像被烙铁烫了下。
还没来得及喊疼,手里垫着的纸页“噗”地一声,无火自焦,瞬间成了灰。
主簿魂都吓飞了,腿一软撞翻案几,茶杯碎在地上。
他跪在地上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
千里之外,影塾地宫。
谢无眠对着一面巨大的玄冰传音,手掌拍在冰上,冰面裂了细纹:“谁准他动用‘永续之火’?苏晏一个叛徒,怎么能引动第七星的根源之力!”
归寂婢脚步像踩在棉花上,滑到他身后,捧出一个黑漆托盘。
托盘里,七盏琉璃油灯全灭了。
“主人,”她声音空洞干涩,“第七星的魂灯,在令牌被毁时就暗了。前六位祭酒的魂灯,也在抖,从来没这样过。”
谢无眠猛地转身,死死盯着那七盏灯。
琉璃灯盏冰凉,灯芯黑得发亮。
他扶着案头,指节发白,一阵眩晕袭来。这不是一个据点的损失,是影塾几百年传承,第一次根基动摇。
良久,他吐了口气,眼里又恨又累:“启动‘字眠师’课程,立刻!抹掉本期弟子所有记忆,尤其是‘废立三策’的推演内容。让他们忘了,这事从没发生过。”
他不知道,婺源书院外围。
一个伪装成杂役的静火僧,正对着一堆课业余烬。
他撒上特殊香料,用秘法还原出半张残破的指令文本。
文本很快送到苏晏手里。
苏晏看完,冷笑一声:“他们怕的不是真相曝光,是学生醒来。”
他唤来“鬼手”小凿儿,吩咐道:“伪造一批竹简,要做出被‘永续之火’烧过的痕迹。
内容就用影塾‘废立三策’的实操案例,越详细越好。混进真实档案,让它们流入市井。”
第三日清晨,出事了。
京城几家私塾里,孩童们正摇头晃脑背《观气赋》,墨香飘满屋子。
突然,几个孩子头一歪,栽在书桌上,昏了过去。
家人把他们叫醒,孩子眼神发直,嘴里念叨着陌生的政略:“欲乱东南,则纵盐枭互耗,再招安,可得精兵三万……”
家长们尖叫着扑过去,抱着孩子哭,以为中了邪,赶紧报官。
御史台查来查去,没查出半点眉目。
同一时刻,浙东军镇校场。
风吹着军旗猎猎响,一名参将正喊着口令练军阵。
话锋一转,他突然冒出一句:“影塾三期推演结论:三年之内,国本动摇,必有储位之争!”
全场数千将士都愣住了,刀枪停在半空。
参将自己也傻了,张着嘴,不知道刚才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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