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随从手里接过把新刻凿,郑重交到小凿儿手上:
“这凿子,以后归你了。”
新凿刃在日光下反出刺眼的寒光,照亮少年通红的眼。
---
回去的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。
苏晏闭目养神,把外面喧嚣隔开。
烧名单时的决绝,读宪纲时的激昂,此刻都沉淀下来,化成一种钻进骨头的累,和空。
十二年了,复仇像根绷紧的弦,让他不敢松半点。
现在弦断了,他反而一阵茫然。
就在这时——
脑海里那个沉寂许久的“金手指”,忽然轻轻一震。
没情报,没预警。
只有两个极简单的字,像烙进他意识深处:
回家。
苏晏猛地睁眼。
凌厉的目光刺透车帘缝,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树林。
恍惚间,他好像看见京郊那座孤坟旁,一个穿灰儒袍的熟悉身影跪在那儿,一遍遍念着手里的书。
那声音穿过时空,清楚传进他耳朵:
“……仁者不以怒兴师,智者不以怨治国。故,林氏子孙,当以天下为己任,先公而后私……”
是父亲的声音。《林氏家训》的开篇。
他小时候被逼着背过无数遍,却从没真懂里头的意思。
直到此刻,恨的火烧尽了,露出底下那片叫“责任”的焦土——
他才终于读懂了父亲临终前,留给他的、最沉的遗言。
他慢慢闭眼,任眼角滑下一滴滚烫的泪。
马车还在往前。
他却觉得自己——已经到了终点。
“父亲,”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,“我懂了。”
---
马车驶进朱雀大街。
喧闹声却没来。
苏晏眉头微皱。他感到一种不对劲。
不是杀气,不是危险。
是一种……太重的静。
他掀开车帘。
外面景象让他瞳孔一缩。
本该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的京城主道,此刻空得诡异。
店铺门板大都虚掩着。
街上没几个人,偶有几个,也步履匆匆,脸上带着困惑和茫然。
连平日最吵的街边小贩,都不见了。
“停。”苏晏沉声说。
车夫勒住缰绳,也探头看,一脸惊疑:
“大人,这……怎么了?才出城半天,怎么像换了座城?”
空气里没血腥味。巡城兵丁还在岗上,可表情同样写着不解。
这寂静像张无形的大网,温柔又霸道地罩住了整座京城。
不是死带来的死寂。
更像一场突然的、集体的——失声。
苏晏心沉了下去。
他知道,这绝不是偶然。
烧名单掀起的涟漪,比他想的来得更快。
也更诡谲。
这片罩住京城的沉默,不是和平的前奏。
是一个巨大漩涡形成前——那令人窒息的平静。
喜欢谋定乾坤,我为执棋人请大家收藏:(www.suyingwang.net)谋定乾坤,我为执棋人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