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航道原本应该随着机关水流轻轻晃动的浮标静了,像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拽住。
姜晚的手指还停在轮椅扶手上,指尖压着机关钮,没松也没收。她盯着那根不动的浮标,像在等它自己开口说话。
萧绝站在她身后半步,剑已出鞘三寸,寒光映着晨光,照得他眼底一片冷色。
两人没动,也没说话。宫门广场空旷得能听见风刮过砖缝的声音。
然后,脚步响了起来。
不是一两个,是一片。
三百双靴子踏在青金石砖上,整齐划一,像是踩着鼓点走来的丧钟。
旧部来了。
他们穿着褪色的前朝战甲,肩披旧袍,手里没拿兵器,全都跪在宫门前,头低着,一句话不说。
但意思很明白——你们不认,我们就不走。
姜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,右手在扶手下轻轻一拨,暗格弹开,三粒毒豌豆滚进掌心。她没碾碎,只是握着,手心微热。
她推动轮椅往前走,车轮碾过地砖,发出咔哒、咔哒的声响。每一声都像敲在旧部的心口上。
走到人群前十步,她停下。
左手一扬,三粒毒豌豆飞出,落在地上排成一列。她右脚轻踩轮椅踏板,机关启动,地面突然炸开三声闷响,黑烟腾起,泥土翻飞。
烟散后,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“死”字,边缘焦黑,像是用血画出来的。
有人抬头看了一眼,立刻又低下头,手却抖了一下。
姜晚冷笑:“你们要复国?我给你们写好了下场。”
没人应话。
她也不指望有人应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萧绝走了过来,站到她身侧,剑已完全出鞘,剑尖垂地。
他看都没看那些人,只盯着高杆上挂着的那面“萧”字旗——破旧、发黄,边角烧焦过又被缝补,像是从坟里挖出来又挂上去的。
他抬手,剑光一闪。
“嗤啦——”
旗杆断成两截,大旗从空中跌落,翻了几圈,最后盖在跪在最前的假太子脸上。
那人浑身一颤,双手本能地抓住旗布边缘,想掀开,可手指刚用力,又僵住了。
他知道,现在动不得。
萧绝收剑入鞘,声音不高,却传遍全场:“再提复国者,如此旗。”
话音落下,广场上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。
一个老将缓缓抬头,满脸皱纹,眼神浑浊:“陛下……我们只是想……”
“想什么?”姜晚接话,“想让我把江山让出去?让你们捧这个假货登基?还是想让我和他一起,给你们当祭品供上香案?”
她指着被旗布盖住头的假太子,语气像在说一件荒唐笑话。
老将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。
姜晚继续道:“你们跪在这儿,说是忠臣请命。可你们知道真正的忠臣在哪吗?在千劫楼的名册里,在地牢的尸堆里,在三年前被你们亲手毒死的先帝暗桩身上。”
她顿了顿,从轮椅暗格抽出一根骨笛,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。
“你们以为我不知道?每次你们来闹,都是北邙船队靠近的时候。你们是逼宫,也是信号——告诉外面的人,宫里乱了,可以动手了。”
人群中有人脸色变了。
她笑了:“可惜啊,你们的信号发早了。西航道那艘船,现在应该已经沉到底了。船上的人,估计正被鱼啃着脸。”
老将猛地抬头: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了?”
“不止知道。”姜晚歪头看了他一眼,“我还知道你靴筒里藏着一枚北邙令符,是你昨夜收的‘安家钱’。要不要我现在叫青雀来挖个坑,顺便把你那条藏令符的腿也埋了?”
老将整个人一软,差点跪趴下去。
萧绝这时才开口:“滚。”
一个字。
没有怒吼,没有威胁,就这么淡淡一个字,却像刀劈下来一样。
旧部们开始动了。
有人慢慢起身,有人扶着同伴站起来,动作迟缓,像是被抽了骨头。他们谁也不敢回头看那面断旗,谁也不敢再看假太子一眼。
三百人,就这样沉默地退了。
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宫门,姜晚才松开握着骨笛的手。
她转头看萧绝:“你刚才那一剑,砍得挺准。”
“旗布盖脸,不是意外。”萧绝看着她,“是你推轮椅时,踩了机关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点头,“你配合得也不错,时机刚好。”
“时机?”萧绝皱眉。
“就是时机。你别管我为什么知道,反正你懂就行。”
萧绝没说话,只是伸手,从她轮椅扶手上取下一小片木屑——是刚才爆炸时飞溅上去的。
他捏着那片灰黑的碎木,看了两秒,然后松手,让它掉进沙盘残烬里。
远处,假太子还坐在地上,旗布仍盖在头上,双手抓着布角,身体微微发抖。
姜晚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你说他现在在想什么?”
“想活。”萧绝说。
“不对。”姜晚摇头,“他在想,主子会不会来救他。”
“不会。”萧绝肯定地说,“这种棋子,用完就扔。”
“所以他也知道。”姜晚眯眼,“所以他才抖得这么厉害。”
两人站着没动,宫门广场空了,只剩下风卷着灰土打转。
姜晚低头看了看轮椅,暗格还在微微发热。她伸手摸了摸,里面还有五粒毒豌豆。
够用一次大战,或者两次小闹。
她抬头看向宫门外,阳光刺眼。
然后她说:“他们还会来的。”
萧绝点头:“但不会再跪了。”
“下次就是刀了。”她笑,“我喜欢这样,省事。”
“那你准备怎么接?”他问。
“还能怎么接?”她推动轮椅,转身往回走,“炸了呗。”
萧绝跟在她身后,手按在剑柄上。
两人一前一后,走回宫门中轴线。
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青金石砖上,像两把并排插进地里的刀。
假太子终于动了。
他一只手掀开脸上的旗布,露出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。
他抬头看向那对背影,嘴唇颤抖,似乎想喊什么。
但他没喊出口。
他只是慢慢抬起手,把那面残破的“萧”字旗,重新披在了自己肩上。
风吹过,旗角扫过他的脸,像一记耳光。
喜欢卷王夫妻在线互钓请大家收藏:(www.suyingwang.net)卷王夫妻在线互钓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