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梁砸落的刹那,尘土如潮水般灌入口鼻。姜晚只觉胸口一闷,眼前漆黑,耳边轰鸣未绝,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。她下意识屏住呼吸,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——嘴里那颗裂壳的毒豌豆还在。
她没吐。
咬了咬,苦得皱眉,但脑子醒了。
“萧绝?”她哑声喊,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。
没人应。
可她能感觉到身下那具躯体仍在。他背脊硬得像块烧红的铁,死死扛住了主梁的坠势。她动了动手,左臂被碎石卡住,疼得抽气,右手却还能抬。她摸索着,指尖蹭到他颈侧,脉搏跳得慢,但没断。
“命还挺硬。”她低声骂了一句,从袖中抖出半截干枯藤芽——冷宫墙缝里养了三年的蚀脉藤幼苗,专吃腐木破石。她咬破指尖,血滴在芽尖上,藤须猛地一颤,旋即疯长,细根钻进头顶横梁缝隙,“咔”地撑开一道窄缝。
微光漏下,照见下方幽深洞口。
“走道都给你留好了,你倒是醒啊。”她推了推他,没反应。
藤蔓撑不了太久,她干脆撕下裙角布条,缠住轮椅残骸上的青铜扶手当支点,又扯了段断裂的龙旗绞成绳索,一头绑他腰带,一头绕自己手腕三圈打结。
“以前都是你捞我。”她俯身,在他染血的唇上亲了一下,“这次换我带你走。”
话音落,她抱着他往密道口翻。
风声骤起,三丈落差直坠而下。半空中绳索“嘣”地崩断,她立刻松手抱紧他,两人滚作一团摔进底层碎石堆,激起沉灰漫天飞扬。她背撞上石壁,闷哼一声,顾不上疼,先摸他鼻息。
还有气。
但她左臂怕是断了,抬都抬不起来。萧绝趴在地上,后背伤口再度撕裂,血顺着旧疤往下淌,凤凰刺青泛着诡异暗红。
她靠墙喘了口气,顺手把嘴里那颗苦豆子吐了。“甜的早没了,全让你吃光了。”她嘀咕着,撕下裙裾一角,费力地替他包扎。
指尖触到那块刺青时,烫得一缩。
“你还真不怕死。”她低笑,“明明知道我偷你私库,还敢睡在我旁边。”
记忆忽地倒流——冷宫井边,她裹着偷来的龙袍缩在角落取暖,冻得牙齿打颤。月光下一双玄底金纹靴走近,刀尖挑起她下巴。那人冷笑:“偷东西的人,最怕被人看穿。”
她当时回嘴:“那你干嘛不砍了我?”
“砍了你,谁继续偷?”他收刀入鞘,“我等着你把整个私库搬空。”
现在想想,哪有什么私库?分明是她刚进门,他就把钥匙藏进了她枕头底下。
“你说我贪财不要命。”她一边包扎一边絮叨,“可你更疯,明知道我是前朝暗桩,还敢让我靠近你十步之内。”
她停了停,手指抚过他刺青边缘,“结果呢?我们都脏了,一个偷,一个纵容偷,谁也别嫌弃谁。”
话音未落,他忽然咳了一声,眼皮颤动。
“醒了?”她凑近,“趁我没反悔,赶紧说声谢谢。”
他没睁眼,只是手指微微勾了勾,碰她掌心。
“火折子。”他哑声说。
她一愣,从怀里摸出仅剩的火折,擦亮。昏黄光晕铺开,照见前方三条岔路。中间那条壁面刻着“烛阴”二字,笔锋凌厉,像是用刀剜出来的。
“这标记……”她眯眼,“我在北邙密卷残片上见过。”
她举着火折走近,又发现一行小字刻在“烛阴”下方:“覆巢之计,不在灭族,在引蛇出洞。”
字迹苍劲,落款日期正是她被贬冷宫那日。
她心头一震。
原来她从来不是棋子落地的终点,而是被人轻轻一推,才让整盘局活了起来。
“所以……”萧绝终于撑着坐起,一手按住她执火的手,“你早就知道?”
“我要是知道,还能被你骗那么多年?”她冷笑,“是你装暴君装得太像,连我都信了。”
“那你现在信什么?”
“信你现在问这话,其实是怕我回头算账。”她熄了火折,黑暗重新吞没四周,“走最后一条。”
她伸手去拉他,却被他反手扣住。
“你左臂断了。”他说。
“废话,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用右手扯绷带?”
“那刚才跳下来的时候,疼不疼?”
她一怔,随即嗤笑:“你说呢?我又不是你,受伤还得等别人夸一句‘陛下威武’才肯倒下。”
他没回嘴,只是缓缓起身,将她的手紧紧攥进掌心。
“下次。”他低声道,“别再替我挡梁。”
“你不也替我挡过十几次刀?”她回握,“再说,你要是死了,谁给我造带弹簧的轮椅?”
他轻哼一声,没反驳。
两人并肩前行,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响。通道越走越窄,空气越发稀薄,呼吸都带着滞涩感。姜晚走在前头,火折再次点亮,照见前方石壁上浮现出模糊图腾——双凤交颈,尾羽缠绕成环,中央刻着两个古篆:“归位”。
她正要细看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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