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蹲在焦黑的树根旁,指尖捏着那包锅贴,油纸还温着。她没吃,只是盯着前方被玄甲军五花大绑、按跪在地的卢尚书。火光映着他额角的汗,一滴一滴砸进沙土里,像某种倒计时。
她起身,拍了拍裙摆上的灰,慢悠悠走到卢尚书面前,从怀里抽出那份残破阴契,纸角沾了血,字迹却清晰——“姜氏女,押身为契”。
“你说我爹留下的麻烦?”她声音不高,带着点刚逃命回来的喘,“可这记账法,是你户部三年前才推行的‘三联复核制’,连账房小吏都得背口诀。你一个堂堂尚书,抄我家传的手艺,抄得还挺认真?”
卢尚书抬眼,嘴角抽了抽,竟笑出声来:“所以呢?你以为你是受害者?你不过是条引线,点燃的可是二十年前就埋好的炸药。”
姜晚把阴契对折,啪地甩在他脸上,纸边刮过鼻梁,留下一道红痕。“那你敢不敢当着圣上之面,说清楚你和北邙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话音未落,身后传来靴底碾碎枯枝的声音。萧绝从林影里走出来,黑袍下摆沾着泥,手里那把软剑还在滴血,一滴一滴,落在草叶上,像是在数心跳。
他看也没看姜晚,只盯着卢尚书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早膳吃了几笼包子:“你说她是引线……那你呢?是点火的人,还是早就被人点燃的蜡烛?”
卢尚书咧嘴一笑,突然抬手撕开衣襟,动作干脆利落,布帛裂开的声音惊飞了远处一只夜枭。
心口赫然一道月牙形暗红胎记,在火光下泛着诡异光泽,边缘微微凸起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又愈合了。
姜晚瞳孔一缩。
她记得这个标记。不是亲眼见过,而是曾在冷宫翻到一本南疆旧志,上面画着北邙王室血脉图腾,标注写着:“月吻者,承宗嗣。”
“看到了吗?”卢尚书冷笑,“这才是真正的正统!你们算什么?一个靠换婴活命的假太子,一个靠偷龙袍取暖的弃妃?”
萧绝没动,连眼皮都没眨一下。他只是缓缓抬起剑,剑尖轻轻挑起卢尚书的下巴,力道轻得像在拨弄一颗瓜子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朕的确不知道谁是朕的父亲……但朕知道,二十年前那个雪夜,你母亲抱着一个婴儿逃往北邙,换回来的,是我这条命。”
他顿了顿,剑尖微压,卢尚书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“你说朕不知身世?可你呢?”萧绝继续道,“你母亲是北邙公主,嫁入大雍只为诞下纯血继承人,结果胎动早产,只得拿外室之子冒充嫡出——也就是你。”
林间一时寂静,连风都停了。
姜晚脑中轰然炸开。难怪卢尚书能操控户部多年而不倒,难怪他对先帝《覆巢计划》了如指掌。他根本不是世家傀儡,而是北邙安插在朝廷最高层的“活图腾”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陶罐底部刻的编号——那是她父亲教她的加密法,三年前西北军饷案中曾出现过一模一样的编码格式。
“三年前你在西北贪污军饷,用的就是这套系统。”她脱口而出,“你早就开始布局了!”
卢尚书狞笑:“不错!等我拿到萧绝的血,启动双生咒,北邙就能重归中原正统!到时候——”
“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喊一声‘父王’了?”萧绝冷笑打断,“可惜啊,你那位北邙老爹,十年前就被你亲娘毒死了,就为了保住你这个冒牌货的身份。”
卢尚书脸色骤变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转为癫狂:“胡说!你凭什么——”
“凭你娘临死前写的密信。”萧绝淡淡道,“藏在她陪嫁的铜镜夹层里,字迹歪斜,反复写着‘错子不能认’。她说她对不起北邙列祖列宗,可她更怕你一旦暴露,会被当成祭品烧死。”
姜晚听得心头一震。原来如此。一个母亲用亲生儿子替换私生子,只为保住家族血脉;另一个母亲却用敌国婴儿替换亲子,只为延续皇权。两场换婴,隔着二十年光阴,撞成一张网,把所有人都缠了进去。
卢尚书喘着粗气,忽然抬头直视萧绝:“那你呢?你真以为你是赢家?你不过是个替身!当年若不是我母妃舍了亲儿换你一条命,你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!”
萧绝握剑的手猛然收紧,指节发白,剑尖却稳如磐石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缓缓道,“我这条命,是你母妃用骨肉换来的。所以我一直没动你——哪怕知道你在户部搞鬼,也知道你在盐路上杀人如麻。”
他眼神终于有了波动,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。
“可你做了什么?”他声音陡然冷下来,“你拿百姓性命签阴契,用我血炼长生药,还想用‘双生咒’唤醒北邙古门?你配谈牺牲?你连当个儿子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卢尚书张嘴欲吼,萧绝剑光一闪,直刺咽喉。
动作干脆利落,毫无犹豫。
鲜血喷溅,一滴落在姜晚裙角,温热黏腻。她低头看着那抹猩红,又望向萧绝仍在微微颤抖的手——不是因为用力,而是因为压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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