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盯着那枚烧尽的毒针残骸,指尖一抽,忙将手缩进袖中。她没去碰藕盒,只拿炭笔在舆图上重重一划,把天工坊、密道口和户部通风井连成一线。
“不是运人。”她低声道,“是洗钱。”
青雀站在门口,手里还拎着空油纸包:“主子,您说啥?”
“北邙送狼皮,两次都带毒,明摆着不想让我们收。”她冷笑,“可他们真怕我们拆吗?不怕。他们是巴不得我们当众掀开,好让所有人知道——这贡品路,能走脏东西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陶罐前,掀开底盖,在最底层摸出一张泛黄纸片。那是她早前从废档里扒拉出来的户部流水草单,边角被老鼠啃过,数字模糊不清。
“军饷三万两,列支‘冬衣补给’,可边关报文说棉袄发霉烂了半数。”她用醋液滴在纸上,原本空白处渐渐浮出一行小字:**转御膳房耗材平账,入慈宁采买项。**
“太后娘娘今年买了八百斤糖藕?”姜晚挑眉,“嘴这么甜,怪不得梦里都在笑。”
青雀凑过来一看,也愣了:“可户部账本上写的是‘南疆贡土采购’,跟糖藕有啥关系?”
“贡土?”姜晚眯眼,“上次你从药窖捡回来的灰,不就是南疆来的?说是做胭脂的原料。”
“对!但那一车‘贡土’足足三千斤,够全宫女子涂脸十年。”
姜晚笑了:“那就明白了。他们拿军饷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,再通过御膳房损耗走账,最后变成太后的私房钱。妙啊,吃顿饭都能吃出十万两白银来。”
她转身从床板下抽出一把小铲子:“今晚你去户部轮值书吏家,把最近三个月未归档的原始册子偷出来。记住,别碰主账房,那边早被人盯死了。”
“要是被发现呢?”
“就说你是去借茅房,顺便顺手翻了几页。”她拍了拍青雀肩膀,“反正你埋尸经验丰富,万一露馅,记得先挖坑。”
青雀咧嘴一笑,揣着铲子闪身出门。
姜晚重新坐下,继续用醋液显影其他几笔可疑账目。每破一笔,她指甲边缘就闪过一丝金纹,像是血在皮下沸腾。她咬牙忍住,顺手抓了块干豌豆饼嚼着压毒,碎屑簌簌落在图纸上。
三更天,青雀回来了,怀里抱着一叠薄册,脸上沾着灰:“得手了!不过……好像被人泡过药水。”
姜晚接过翻开,果然字迹晕染,像被雨淋过的墨迹画。她皱眉:“想毁证?可惜忘了冷宫种豆也要记账。”
她取来另一张自己记豆苗生长的废纸,背面涂了层特制药水,轻轻覆在模糊账页上。片刻后,隐藏数字缓缓浮现——**戌正入库,子初三更出库,经御膳房东巷转运,签收人为内侍司崔福。**
“崔福?”姜晚冷笑,“太后身边那只狗,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三分量,居然敢签这种鬼名字?”
她立刻对照先前阴契编号,发现与陶罐底刻痕完全吻合。一条完整的链条清晰浮现:克扣军饷→虚报采购→御膳房“损耗”洗白→转入太后私库。
“不是下面贪。”她喃喃,“是上面要他们贪。”
窗外微光初现,门扉轻响,一道玄色身影跃入屋内。
萧绝拂了拂肩头霜气,抬眼看她:“又熬夜?脸色比死人多口气。”
“陛下驾到不提前通报,属意吓死贫女好占冷宫?”姜晚懒洋洋抬头,“还是说,您又带了蜜饯来赎罪?”
“赎什么罪?”他皱眉,“你偷我龙袍的事还没算。”
“那狐裘呢?暖是暖了,就是味道熏得我整晚梦见您在搓澡。”她抖了抖袖子,“不过眼下有更大的事——有人正用您的国库给太后买胭脂。”
萧绝眸光一沉,从怀中取出一份拓片:“千劫楼截获的阴契,署名正是户部员外郎与内侍司,分红比例五五开,凭证编号与你在陶罐发现的一致。”
姜晚将拓片按在账本上,严丝合缝。
“看吧,连戳印位置都对上了。”她指着图谱顶端,“资金流闭环了。现在缺的,是一份能让满朝文武闭嘴的证据。”
“我已经让人调取主账副本。”萧绝声音冷下来,“卢尚书昨夜紧急封库,称‘防鼠患’。”
“防鼠?”姜晚嗤笑,“怕是防贼吧。不过没关系,咱们不用动主账。”
“你要怎么做?”
“让他自己把账本捧上金殿。”她唇角扬起,“只要他心虚,就一定会露马脚。”
次日早朝,丹墀之下群臣肃立。
萧绝端坐龙椅,忽道:“户部尚书何在?”
卢尚书出列,躬身行礼:“臣在。”
“去年冬,拨付北境军饷三万两,用于购置冬衣,可边关急报称士卒冻伤逾千。此事,你怎么说?”
卢尚书神色不变:“回陛下,物资确已发出,或途中遭劫,尚待查实。”
“哦?”萧绝慢悠悠展开一卷册子,“可朕这里有一份流水记录,写明该笔款项并未购衣,而是转作‘南疆贡土’采购,经御膳房耗材平账,最终计入慈宁宫采买项。卢爱卿,你解释一下,为何军饷能变成胭脂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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