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微微低头,看着指尖还捏着那枚刻“卢”字的青铜钉,脸上狡黠的笑意未散,冷风一吹,钉子泛着青灰的光。 她正要收进袖囊,忽觉头顶一轻——不是风吹,是整束发髻凭空崩断,乌发如瀑散落半尺,随即被一股劲风卷得四散飞扬。
她抬手一摸,掌心触到的不是发丝,而是头皮。
光溜溜的那种。
谢沉舟的箭插在三步外的木靶上,尾羽还在颤,箭头却削走了她整片发髻连带束发铜环,连根毛都没剩。
萧绝反应快得像早有预谋,一步横移将她挡在身后,目光扫向箭场中央。谢沉舟僵立原地,弓脱手砸地,脸色比他穿的银甲还白。
“臣……臣真没瞧见是娘娘!”他声音发抖,“靶场今日设移动活靶训练,旗幡刚撤,臣余光一瞥,见人影立于槐下,以为是机关木偶启动了……”
姜晚没动,也没出声,只抬手又摸了摸头顶。四面八方的风突然变得格外热情,呼啦啦往她脑门上扑。
两息后,她忽然笑出声:“好家伙,省了净发仪式,本宫这就算遁入空门了?”
萧绝侧头看她,眉头微拧:“你不怕疼?”
“箭没沾血,说明离头皮还有三毫。”她摊手,“顶多吓掉半条命,剩下的半条还能拿去换糖藕。”
谢沉舟扑通跪下,膝盖砸起一小团尘土:“娘娘恕罪!陛下前日才说赔您菜钱,可没提头发也能报销啊!”
姜晚从袖中抽出一支炭笔,正是上回他赔罪时送的,掂了掂,冲他抛过去:“拿去画个新发型,就当练箭靶。画得像,本宫赏你一罐毒豌豆;画得不像,你就得亲自尝一尝。”
炭笔精准砸中谢沉舟额头,弹了一下,滚进他领甲里。他低头捡笔的动作像在捡自己的魂。
围观宦官早已憋不住,有人肩膀直抖,有人低头猛咳,更有小内侍偷偷掏出怀纸,准备记下这旷世奇景——《某日御苑箭误射妃首,当场秃顶不流血》。
眼看场面即将失控,姜晚干脆一把摘下残存碎发,随手扔进旁边草筐,拍了拍肩头,朗声道:“诸位睁大眼睛看好了,本宫今日新创发式,名唤‘月映寒潭’,清雅脱俗,专配冷宫气质。谁敢笑一声,赏他三粒毒豌豆,包熟。”
人群瞬间安静。
连风都识趣地停了一瞬。
萧绝站在她身侧,原本冷峻的脸竟破天荒浮起一丝笑意。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玄色绸巾——质地细密,边角绣着极淡的云纹,显然是随身携带之物——抬手覆上她头顶。
动作不算温柔,但稳。
“遮着。”他说,“别晒坏了脑袋。”
姜晚仰头看他,眼睛亮得像偷到了整座私库:“陛下这是心疼菜园子缺了个浇水的?”
“是怕血包秃了,扎针难找 vein。”他低声回。
姜晚一愣,随即笑得更狠:“您这借口,比谢大人射箭还歪,偏偏还准。”
两人对视片刻,同时轻笑。
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,就成了帝妃并肩而立,一个光头裹巾,一个黑袍临风,明明该是狼狈场面,硬是被演成了恩爱戏码。更可怕的是,谁都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——毕竟这位娘娘连偷龙袍都能说是“借衣挡风”,现在剃个头,说不定真是计划通。
谢沉舟跪在地上,双手捧着炭笔,欲哭无泪。他堂堂御前侍卫统领,百步穿杨的箭术名将,如今已连续两次在姜晚头上留下“战绩”。第一次削发留情,还能说是意外;这次直接清零,连根遮羞的刘海都没给留。
他咬牙叩首:“请陛下责罚!臣愿加训五倍,晨起负石跑圈,午间倒立射靶,夜间……”
“夜间不必了。”姜晚摆手,“你再练下去,明日上朝就得抬着来。本宫虽秃,也不至于要你以死谢罪。”
她踱步上前,一手叉腰,一手拍了拍自己裹着绸巾的脑袋:“不过谢大人这一箭,倒是提醒了我——有些东西,看着是靶,实则是人;有些人,看似忠心,背地里却在算计主子。你说是不是?”
谢沉舟额头贴地:“是是是!臣今后必先辨人形,再拉弓弦!”
“记住了。”她点头,“下次瞄准前,先问一句:这是靶子,还是我脑袋?”
“是脑袋!绝对是脑袋!”他连连磕头,“哪怕穿成木偶,臣也认得出娘娘尊容!”
姜晚满意地转身,走到槐树下那块青石旁坐下,顺手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舆图,摊开压在石上。她一边用炭笔勾画箭道与密道入口的方位关系,一边头也不抬道:“谢大人,你刚才那一箭,偏了七寸,方向东南。按这个角度推回去,是不是正好穿过东廊柱第三根?”
谢沉舟一愣:“正是。”
“那根柱子后面,是不是有个暗格?”她继续画,“前日老李头搜我冷宫时,鞋印停在那里三息不动。”
谢沉舟猛地抬头:“娘娘怀疑……有人借箭场操演作掩护,调换密道机关图纸?”
“聪明。”她终于抬眼,“你总算干了件不靠射歪箭立功的事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