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罐底下的机关锁还泛着微温,姜晚的指尖刚从卡槽滑出,檐角冰棱落地的声响便断了节奏。她没抬头,只把笔往耳后一别,顺手将桌边半碗茶渣倒进陶罐——粉末簌簌落到底部时,她已悄然在门槛内侧洒了一圈无色无味的细粉。
门吱呀推开。
一个裹着灰布袄子的妇人端着炭盆进来,脚步轻得像怕惊了老鼠。“主子,天寒地冻的,奴婢给您添点火。”声音软糯,眼角还挂着三分怯意。
姜晚抬眼,笑了笑:“嫂子又来了?青雀昨儿挖坑埋北邙探子,累得直哼哼,你不去照应,倒跑我这儿烧炭。”
那妇人手一抖,炭盆差点歪了。“哪能呢,奴婢就是惦记您冷……”话没说完,脚底忽地一阵麻痒,像是有蚂蚁顺着鞋缝往上爬。她咬牙忍住,弯腰要放炭盆。
“哎哟!”姜晚忽然一晃身子,故意碰翻炭块,火星四溅,“手滑了!”
妇人本能低头去挡,姜晚趁机贴近她耳边,嗓音压得极低:“你要是再装下去,待会儿不是腿痒,是舌头先烂。”
妇人瞳孔骤缩。
姜晚慢条斯理拍了拍手:“说吧,这次带的是什么?寒髓散?听说吃了之后旧疾发作,三天内七窍结冰,死得像被风雪活活冻僵——太后这回,想让我死得体面些?”
妇人嘴唇发白,猛地咬住舌尖!
姜晚早有准备,袖中银针一闪,精准刺入她鼻下三处穴位。血没喷出来,但人已眼前发黑,喉间发出咯咯声响。
“蛊虫护心?”姜晚冷笑,从陶罐里舀出一勺混着药末的水,“知道为什么我总拿这罐子装乱七八糟的东西吗?因为它不光存钱、种菜、藏密信,还能泡制‘痒魂汤’——现在涂你鼻子底下,痛感比蛊噬强十倍。你说不说,都是死,但我说了算你怎么死。”
她把湿漉漉的手指在对方鼻尖一抹,妇人顿时浑身抽搐,眼泪鼻涕齐流,却硬撑着不开口。
“行。”姜晚拍拍手,“那就等萧绝来。他最近研究出一种新刑具,叫‘千层皮剥笋机’,专治嘴硬的。据说能一层层把皮掀开,还不伤筋骨,疼得清醒得很。你要不要试试?”
妇人终于颤声开口:“冬……冬至宴……”
“继续。”
“太后要在您的汤药里换‘焚心露’……发作时神志错乱,满口胡话,群妃见状必以为您疯了……乱杖打死……对外就说失心自戕……”
姜晚挑眉:“谁动手?”
“膳房老李头……他已被收买……还会在陛下碗里加‘迷情引’,让您当众扑上去搂脖子喊夫君……届时百官在场,您清誉尽毁,就算不死也得打入冷宫最深处……永世不得翻身……”
姜晚听完,轻轻鼓了两下掌:“精彩。一套连环计,既能除我,又能毁我名声,顺便让皇帝难堪。崔氏老太太,真是越老越会玩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墙角木柜前拉开抽屉,取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三粒黑色丸药。“这是解痒丹,服下后能缓一时。但你要记住——若有一句假话,下次我让你全身毛孔同时发痒,痒到自己抓破喉咙为止。”
妇人哆嗦着吞下药丸,姜晚转身对窗外道:“青雀。”
一道黑影无声落地,拎着麻袋就往妇人头上套。
“等等。”姜晚拦住,“先给她喝碗热粥,让她暖和着交代完所有细节。我要的是完整流程:几时换药、谁递汤碗、杖责用的棍子是不是特制的……事无巨细,全给我记下来。”
青雀咧嘴一笑:“主子,您这审问法,比刑部大堂还细致。”
“那是。”姜晚坐回榻上,顺手翻开账册,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可我想让他们死得憋屈点儿。”
半个时辰后,供词录毕,姜晚将薄如蝉翼的蚕纸卷成针状,塞进一只空蜜饯袋。袋子边缘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纹——正是萧绝前日送来的那种。
“拿去通政司门口摔一跤。”姜晚吩咐,“记得滚两圈,最好蹭一身泥。”
青雀领命而去。
姜晚则将剩余供词残页投入灯焰,看着火苗吞噬字迹。她刚合上账册,忽听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沉稳有力,踏雪无声。
她不动声色地把陶罐挪回原位,顺手拨了下机关锁的卡槽。
门开。
萧绝披着夜雪进来,手里没拿任何东西,脸上也没表情。
“冷宫最近挺热闹。”他站在三步外,目光扫过炭盆残灰,“先是毒针,现在又是送炭的?”
“人家关心我。”姜晚耸肩,“都说雪中送炭最暖心,可惜我这儿炭是假的,心更假。”
萧绝盯着她看了两秒,忽然从袖中抽出一份膳单,扔在桌上。“明日冬至宴,你的汤药由慈宁宫直送。我已经让人调包,换成温补八珍汤。原版送去千劫楼化验。”
姜晚挑眉:“你不审人?”
“审?”萧绝冷笑,“太后派的人,死都不会开口。但她不知道——她每动一次手,我就多换一道菜。明天宴上,她的毒药只会喂给那些巴结她的妃嫔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:“还有,以后别自己碰可疑物品。”
“怕我中毒?”姜晚笑,“那你上次给的狐裘呢?拿来盖脚都嫌短。”
萧绝沉默片刻,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厚绒布巾,丢在她膝上。“新做的,加长加厚,裹全身都够。”
姜晚捏了捏质地:“这次不嫌弃我拿去擦地板了?”
“你要是敢擦,”他转身走向门口,“我就把你吊在乾清宫门口晾三天。”
门关上,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,一深一浅。
姜晚低头看了看膝上的布巾,随手搁在旁边,从袖袋摸出一枚铜钉,在灯下细细端详。这是昨夜从毒针上拆下来的,上面刻着极小的符文,像是南疆某种密语。
她正欲收起,忽然听见窗外一声轻响——不是脚步,也不是风动,而是某种金属摩擦的细微刮擦声。
她眼皮都没眨,只把铜钉轻轻放进陶罐底部,顺手拨动机关锁的最后一个卡槽。
咔。
锁芯归位的声音刚刚落下,檐角最后一根冰棱悄然断裂,砸在石阶上,碎成五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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