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跃下墙头时,脚尖刚沾地,脊椎就窜上一股刺骨寒意。她没停步,反手将油纸包塞进袖袋,快步穿过东墙夹道。风雪虽歇,夜气却更冷了,像有人往她骨头缝里灌碎冰。
她拐过枯井旁的药窖入口,忽然脚下一软,膝盖重重磕在冻土上。指尖触地那瞬,掌心划过一块碎陶片,血珠立刻渗了出来,可她几乎没觉出疼——四肢百骸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透,又麻又胀,紧接着小腿抽筋般一缩,整个人向侧边翻倒。
“糟了。”她咬牙,舌尖狠狠一顶上颚,血腥味炸开,脑子清醒半秒。她伸手去掏随身蜜饯袋,结果只摸到空布角。昨儿全分给青雀当补药了。
她撑着井沿想爬起来,手臂却猛地一抖,直接脱力。后背砸进泥地,惊起一圈雪尘。月光从窖口斜照进来,落在她发颤的手指上。指甲盖泛青,指尖却红得发紫,像是两股颜色在血管里打架。
她闭眼,默念三遍先帝教的“凝息诀”,可气息刚沉到丹田,喉头就是一阵腥甜。一口血涌上来,她偏头吐出,血沫溅在雪地上,竟在月光下泛出一丝极淡的金线,转瞬即逝。
药窖外传来脚步声。
她想喊“别过来”,可嗓子像被冻住,只能发出嘶哑的喘。人影已经进了窖口,玄色大氅扫过门槛,靴底踩碎一层薄冰。
萧绝蹲下来,伸手探她脉门。
姜晚拼尽全力抬手一推,掌风带歪他手腕,“走……别碰我!”
“你这副样子,是怕传染,还是怕我看出什么?”他声音不高,却稳得吓人,反手扣住她手腕,拇指压上寸关尺。
一触之下,他眉头微动。这脉象不对——寒毒深入骨髓,却不损心肺;血脉滞涩,却隐隐有股热流在冲撞经络,像冬眠的蛇要破壳而出。
他掀她眼皮看了看,瞳孔收缩正常,可唇色已经发乌。正要再查,忽见她嘴角又溢出血丝,而那血,在月光底下,竟浮起了一层蛛网似的金纹。
他瞳孔一缩。
下一刻,袖中铁匕出鞘,刀刃在他掌心一划,鲜血顿时涌出。他捏开她下巴,把血滴进她嘴里。
姜晚本能挣扎,可血入喉的瞬间,体内那股撕扯般的痛竟如潮退去。她喘着气,手指慢慢松开紧抠地面的姿势,胸口起伏渐渐平稳。
萧绝盯着她唇边残血,半晌不语。他抬手抹了点她嘴角的血,指尖搓了搓,又对着月光看了眼——金纹淡了,但确有其事。
“你这血,是从娘胎里带来的?”他声音低下去,不像问话,倒像自语。
姜晚缓过劲,撑着井壁坐起身,背靠石砖,喘了几口气才开口:“陛下说笑了,难不成我还自带金粉?”
“南疆巫族,以皇血解毒者,千年仅见。”他盯着她,“你不怕我上报宗庙,把你当异类锁进地牢?”
她抬眼,笑了笑:“那您还得先证明我是巫族。万一我只是吃多了贡品里的金箔,闹出点怪症呢?”
“贡品金箔?”他冷笑,“你偷吃的都是最便宜的藕粉糖,连包装纸都舍不得扔,拿回去垫罐底。”
姜晚一噎。
她确实攒了一抽屉花纸,准备糊新机关匣用。
她低头擦嘴,顺手把染血的袖角往里折了折,“陛下若真在意,大可把我送去太医院验身。不过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您前脚送我去,后脚太后就能在药方里加‘暴毙散’。您信不信?”
萧绝没答,反而伸手撩开她一缕湿发,露出耳后那颗小痣,“你每次说谎,这里就会跳一下。”
姜晚不动了。
“现在它跳了三下。”他收回手,“所以,你是觉得我不敢动你?还是……你觉得我会护着你?”
她垂眸,指尖轻轻抚过唇边干涸的血痕,“我只觉得,您割一次血不亏,割两次也不亏。只要您还肯给,我就替您查完这盘棋。”
说完,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,腿还有些软,但能走。她没回头,踉跄着往外挪。
萧绝站在原地没动,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缺角陶罐上——方才她摔倒时,罐子从怀里滑出来,摔开了盖子,露出里面几颗毒豌豆和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他弯腰捡起罐子,正要合盖,忽然发现罐底有一抹暗红,像是血迹干涸后的印子。他指尖蹭了蹭,又闻了闻——不是血,是某种草汁混合铁锈的味道,熟悉得很。
这是制“蚀骨香”废料的残留。
他眯起眼。
姜晚已经走到院中,冷风吹得她一个哆嗦。她抬手扶了扶发髻,却发现一根簪子不见了。她没多想,继续往前走,直到主屋廊下才停下,靠着柱子喘气。
萧绝跟出来时,看见她单手攥着陶罐,指节发白。
“你不回屋?”他问。
“再站会儿。”她声音哑,“屋里暖,容易犯困。我现在最怕睡过去。”
他点点头,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,递过去。
姜晚愣住:“糖藕?”
“谢沉舟说你爱吃这个。”他语气平淡,“顺便,下次让他戴个帽子来见我。那撮狼毛扎眼。”
姜晚接过,忍不住笑出声:“您这是心疼他?”
“我是心疼我的地毯。”他冷冷道,“上次他头顶落的灰,扫了三天都没清干净。”
姜晚笑着摇头,拆开油纸,咬了一口。甜腻的汁水在嘴里化开,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。
她正要说话,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院角石缝里有什么东西反光。她眯眼细看——是一枚铜钉,钉头上刻着北邙纹样,和战狼项圈上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她心头一紧,刚要迈步,萧绝却突然伸手拦住她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声说,目光锁定她脚边。
姜晚低头。
她右脚鞋尖正踩在一片薄冰上,冰面下,隐约有根银丝横贯而过。
她缓缓抬起脚。
银丝微微颤动,另一端消失在药窖阴影里。
萧绝盯着那丝线,嗓音沉下去:“你今夜搬过什么?”
姜晚皱眉:“没搬……等等。”她猛然想起,翻墙回来时,顺手把北邙铜牌塞进了药窖最里层的陶罐。
她看向药窖方向。
月光斜照进去,正好落在那个陶罐上。
罐口敞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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