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纸上那张带眼纹的符纸刚被风卷走,姜晚便已翻身坐起,指尖在陶罐盖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。青雀从梁上翻下,袖中滑出一片焦边残纸,正是方才贴在窗上的那枚。
“主子,飞不走的。”她把符纸摊在石台上,“我用蛛丝黏住了角。”
姜晚没接话,只将油灯挪近了些。火光一晃,符纸上那只眼睛的轮廓突然泛出幽紫,像是活过来一般。她冷笑一声:“南疆巫引‘窥心咒’,专用来追踪血脉波动——太后这是怕我死得太安静?”
青雀缩了缩脖子:“那咱们还按原计划去晨省堵人吗?这玩意儿可是冲着您来的。”
“正因为冲着我来,才更要送去给她看。”姜晚从陶罐夹层抽出一叠纸页,最上面是《脂粉税流水》,密密麻麻记着每月送往慈宁宫的“胭脂贡品”数量;第二份是《内侍司采买簿》,每笔支出都盖着六局女官私印;第三份则是她亲手誊抄的《冷宫克扣账》,连炭灰斤两都不曾漏过。
她抽出一根红线,穿过三份账册的钉孔,最后系在那片带血的陶片上。“瞧见没?所有经手人都穿同一条裤子,裤腰带还是太后亲手系的。”
青雀瞪大眼:“可这些……够扳倒她吗?”
“不够。”姜晚咧嘴一笑,“但够让她自己跳出来摔东西了。”
天刚破晓,冷宫院门就被两根竹竿抬开。青雀和另一名粗使宫女架着姜晚,颤巍巍走到晨省殿外。姜晚脸色发青,嘴唇泛紫,手里攥着一方帕子,时不时咳两声,帕角渐渐洇出红痕。
“主子,真要这么演?”青雀小声嘀咕。
“不然呢?”姜晚嗓音嘶哑,“想让太后亲自出马,就得装得快断气了。你忘了上次她见我吐血,连茶都没喝完就派人来探?”
话音未落,殿内走出一名锦衣女官,眉心一颗朱砂痣格外显眼。她扫了姜晚一眼,冷声道:“太后有令,病妃不得入殿扰安。”
姜晚猛地呛咳,整个人往前一扑,帕子脱手飞出,正落在女官鞋尖。那女官皱眉欲捡,却被姜晚一把抓住手腕。
“姐姐且慢!”她声音陡然清亮了几分,“昨夜搜查所焚狼皮,含南疆‘腐心雾’蛊引——若流入军营,千军万马顷刻癫狂!此物来源,您袖口沾的灰,与燃后残烬同色,莫非……也闻过味儿?”
女官脸色骤变,猛地抽手后退,袖摆带起一阵风,吹散了帕子上的血迹。可那抹灰褐色的粉末,已在晨光下无所遁形。
“你……血口喷人!”她转身就往殿里跑。
姜晚缓缓松手,对青雀眨眨眼:“成了。她这一跑,比我自己递状子还管用。”
半个时辰后,金殿议事厅内鸦雀无声。
太后崔氏端坐高位,凤袍曳地,手中凤印章压在案上,金光刺目。萧绝立于阶前,目光如刀。姜晚跪在中央,头垂得极低,像一株随时会折断的枯草。
“贱婢姜氏,构陷尊长,罪不容诛!”太后声如洪钟,“昨夜狼皮乃北境贡礼,与南疆何干?你伪造符纸,污蔑本宫心腹,该当何罪!”
姜晚不动,只从怀中掏出那片残符,高举过头:“请陛下验明——此为南疆‘窥心咒’残片,昨夜贴于冷宫窗纸,专为追踪臣妾血脉而来。若非有人授意,岂会精准寻至?”
萧绝抬手,千劫楼暗卫捧出一块录影石。光影闪动,映出昨夜画面:那名朱砂痣女官深夜潜入慈宁库房,搬出一卷灰鬃狼皮,交予黑衣人焚烧,火星溅起时,分明有紫芒一闪。
满殿哗然。
太后猛然起身,凤印重重砸在案上:“荒谬!暴君纵容妖女,竟以幻术惑众!本宫今日便——”
话未说完,萧绝已缓步上前,俯身拾起录影石,轻吹去表面浮尘:“母后觉得,这是幻术?”
他抬眸,唇角微扬,却无半分笑意:“那这呢?”
他又一挥手,暗卫呈上一只密封瓷瓶,内盛灰烬。萧绝亲自启封,倾出些许粉末,置于特制铜盘。火苗一点,灰烬腾起紫烟,凝成一只小小的眼睛,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,直扑太后面门。
太后惊叫后退,撞翻座椅。
“南疆禁术‘窥心咒’,需以施术者亲信之血为引。”萧绝慢条斯理合上瓷瓶,“而昨夜送狼皮之人,袖口沾灰,掌心有灼痕——母后,您说,这血,是谁的?”
“你——!”太后双目赤红,抓起凤印章狠狠砸向地面!
玉裂之声炸响,碎屑四溅。半枚残印滚到姜晚膝前,棱角锋利。
萧绝弯腰捡起,拂去灰尘,转向姜晚:“证据确凿,谋逆者自有国法处置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朗朗,“至于你——屡破奸谋,护宫有功。朕晋封姜氏晚为婕妤,即日入住昭华宫,掌六宫协理之权。”
殿内死寂。
太后盯着那半枚凤印,手指颤抖,终是一言不发,甩袖离去。袍角扫过门槛时,带倒了一盏香炉,灰扑扑洒了一地。
姜晚低头看着膝前的碎玉,轻轻踢了踢,低声嘟囔:“这赔钱货,也不知能换几块糖藕。”
回冷宫的路上,青雀一路东张西望:“主子,您现在是婕妤了,还住这儿?”
“当然。”姜晚推开院门,顺手从墙角挖出个小布包,“昭华宫太敞亮,刺客一瞄一个准。再说——”她抖开布包,露出几粒泛黑的豆子,“我的宝贝还没长大呢。”
她蹲在灶台边,取出石臼,将豆子一颗颗碾碎。毒豌豆遇热发黏,浆液拉出细丝,在灯下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“主子,这真是麻药?”青雀凑近看。
“嗯。”姜晚吹了吹臼中粉末,“等太后派新杀手来,先让他尝尝鲜。”
话音未落,院外传来脚步声。两人同时抬头。
姜晚手一翻,石臼滑进袖中,脸上瞬间堆起病弱笑容:“谁呀?这么晚还来探望病人?”
门扉轻响,一道身影立在门外,手中提着个油纸包。
姜晚眯起眼。
那人没进来,只将油纸包放在门槛上,转身就走。
她起身捡起,拆开一看,里面是半块炸藕盒,边缘焦脆,油光锃亮。藕片夹层中,卡着一枚小小的白瓷碎片,刻着两个字:
“别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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