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春日,表面依旧和煦。桃红柳绿,仕女游春,西市胡商叫卖声不绝于耳,仿佛西郊驿站那场血腥的夜战从未发生。
然而,暗处的波澜,却比渭河水下的暗流更加汹涌。
汉王府。
李元昌在书房内烦躁地踱步。他刚刚得知,百骑司的人似乎在暗中调查与西域番商往来密切的宗室,甚至有几个他门下打理生意的管事被“请”去问话了。虽然他自问与西郊驿站的事绝无干系,但心中没鬼也架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。尤其联想到之前“罗浮山人”的暴毙和被皇帝申饬,更是让他如坐针毡。
“王爷,门外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徘徊,已被护卫驱离,但…”管家小心翼翼地禀报。
“但什么?”
“但其中一人离去时,似乎…似乎对着府门做了个奇怪的手势,像是…胡人的礼节。”管家声音发颤。
“胡人礼节?!”李元昌脸色一白。他喜好方术,结交的奇人异士里确实有胡僧胡道,难道…难道百骑司怀疑自己与那些袭击驿站的胡人匪徒有关?
一念及此,李元昌再也坐不住了。他立刻命人备车,他要进宫,要向皇兄解释,要撇清关系!
他这一动,落在某些人眼中,味道就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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鸿胪寺那位老译官,这几日过得战战兢兢。先是叶青玄以“请教西域古文字”为名,派人将他“请”到格物院一处清静院落“暂住”,美其名曰方便切磋,实则形同软禁。他书房里那张关键的绢图,也在他离开后“不翼而飞”,换上了一张几乎能以假乱真、但关键处已被修改的仿制品。
老译官心中明镜似的,却不敢声张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成了棋盘上的棋子,甚至可能是弃子。
这一日,一名与他相熟、同样痴迷西域文物的同僚前来“探望”,闲谈间“无意”提及,刑部正在全力审讯西郊驿站擒获的匪徒,据说其中有人吐露,他们在长安的接应者,精通番语,且可能身居清贵之职…
老译官听得心惊肉跳,手中茶盏都差点打翻。
当夜,他辗转反侧,终于下定决心,要将他所知关于王珪和那张图的事情,写成密信,设法递出去——不是递给王珪,而是…或许可以交给叶公?至少,能保住性命?
他刚提起笔,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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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市,胡商坊深处,一家不起眼的香料铺后院。
化名“安努尔”的西域商人,正对着一名心腹随从低声咆哮(用的是某种突厥方言):“废物!那么多人,连个受伤的囚犯都救不出来!还折了那么多好手!王珪那边怎么说?那半张图送出去了吗?”
随从低头:“王侍郎那边传来消息,说风声太紧,四衙会审,百骑司和不良人盯得死,图暂时送不出去。他让我们…再等等。”
“等等?等到什么时候?等到唐人的刀架到我们脖子上吗?”安努尔脸色阴沉,“主人那边已经很不满了!这次任务失败,又暴露了标记,我们必须尽快拿到那半张图,确认‘金山’的位置,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!”
他焦躁地踱了几步:“不能再指望那个胆小的书生了。你去准备一下,我们得自己动手。王珪府上,一定有那半张图的副本或者线索…还有那个老译官,他知道的太多,也是个隐患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…”
安努尔眼中凶光一闪:“找机会,潜入王珪书房,找到东西。至于老译官…让他‘病故’吧,干净点。”
“是!”
他们不知道,这番对话,几乎一字不落地被潜伏在屋顶阴影中的不良人暗哨听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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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府书房。
阿飞正在向叶青玄禀报各方动态。
“汉王李元昌已匆忙进宫,据宫内眼线报,他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,竭力辩白与西域匪徒无关,只承认结交方士有错,恳请陛下宽恕。陛下似乎安抚了他几句,但未作明确表态。”
“老译官那边,果然动摇了,已开始写密信。我们的人‘恰好’在他写到关键处时出现,他吓得魂飞魄散,已表示愿意‘戴罪立功’,全力配合。”
“安努尔那边,已决定铤而走险,计划潜入王珪府邸盗图,并灭口老译官。他们行动的时间,大概就在明后两夜。”
叶青玄静静听完,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。
“汉王这一闹,虽蠢,却也算歪打正着,至少暂时洗清了他直接参与袭击的嫌疑,也进一步搅浑了水。”他缓缓道,“老译官肯配合,很好。让他继续写那封密信,但要写得‘恰到好处’,既要透露王珪与海外有关联,又不要提那半张核心图的事情,重点放在王珪通过他翻译西域海图、可能与番商走私有关上。写完后,让他‘想办法’将信送到…嗯,就送到魏征魏大夫府上吧。记住,要做得像是他费尽心机才送出去的。”
阿飞眼睛一亮:“大帅高明!魏大夫铁面无私,嫉恶如仇,接到此信,必然穷追猛打!王珪就算想狡辩,也难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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