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内的喧嚣随着那对母女的离去渐渐平息,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急救的紧张与惊叹。病人和家属们看向林羽的目光,除了惯有的信任,更多了几分近乎崇敬的意味。能起死回生(在他们看来),这已近乎传说。
林羽却恍若未觉,依旧静坐如松,等待着下一位病人。左手轻按在脉枕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布面,心神却沉浸在方才施针时,灵力与针法、与病人气机交互的微妙体悟中。每一次救治,尤其是危急重症,都像是将他所学的医术、灵力乃至对生命的理解,置于烈火中淬炼,虽有损耗,却也能去芜存菁,隐约触摸到更深一层的门径。
“下一位,请。”厉振生的声音将林羽的思绪拉回。
那位之前观察林羽许久、眼神深邃的老者,慢悠悠地踱到了诊桌前。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,脚上是千层底布鞋,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,面容清癯,皱纹如沟壑纵横,唯有一双眼睛,并不显得浑浊,反而清澈明亮,偶尔转动间,精光内蕴。
老者没有立刻坐下,而是背着双手,微微佝偻着腰,目光平和地扫过林羽缠着纱布的右手,又落在他沉静的脸上,似乎带着几分审视,又像是单纯的好奇。
“老先生,请坐。”林羽微微颔首,示意了一下面前的凳子。
老者这才慢吞吞地坐下,将手腕放在脉枕上,却未像其他病人那样急于诉说病情,只是开口道:“听闻何医生医术通神,尤其一手针灸功夫,颇有古风。老朽近来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,气息短促,夜间尤甚,烦请何医生给瞧瞧。”
声音不高,略带沙哑,但吐字清晰,有种经年沉淀的稳重感。
林羽点点头,伸出左手三指,轻轻搭在老者腕间寸关尺三部。
指腹触及皮肤的瞬间,林羽心中微微一动。这老者的脉象……初探之下,沉而略弦,略显滞涩,确似胸阳不振、痰瘀内阻之象,符合他自述的胸闷气短。但仔细体察,这“沉”中隐有根力,“弦”里暗藏柔韧,那“滞涩”之感,更像是刻意收敛控制气血运行所致,而非真正的病态淤堵。更奇特的是,老者体内气血虽然表面平缓,深处却如渊渟岳峙,蕴藏着极为雄厚精纯的能量,只是这能量圆融内敛,几乎与肉身完美契合,不露丝毫锋芒。
这绝非普通老人!甚至不是一般的练家子!其修为境界,恐怕深不可测!
林羽面上不动声色,心中已是警铃微作。他抬眼看向老者,老者也正看着他,目光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在说:看出什么了?
“老先生,”林羽缓缓开口,收回手指,“您这脉象,沉弦略涩,确有胸阳不展,气血运行稍有迟滞之嫌。但根基雄厚,五脏之气充盈调和,不似有大碍。依我看,您这胸闷气短,恐怕更多是……思虑过度,或久坐少动,致使气机一时郁结,稍加调理,放宽心怀,便可无虞。”
他没有点破对方修为高深,只从最表浅的“气机郁结”入手。同时,言语间留有余地。
老者眼中笑意似乎深了一分,不置可否,反而问道:“哦?何医生不打算给老朽开个方子,或者扎上几针?”
“是药三分毒,针石亦不可妄用。”林羽摇头,态度诚恳,“老先生体魄强健远胜常人,并无实邪深疴,贸然用药施针,反而可能扰乱您自身圆融的气机平衡。不如我教您一套简单的导引吐纳之法,每日清晨或睡前练习片刻,有助于疏通胸中郁气。”
老者闻言,脸上终于露出明显的笑容,那笑容使他整张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显得慈和而深不可测。“导引吐纳?呵呵,何医生果然与众不同,不盲目用药,懂得因人制宜,甚至能看出老朽‘体魄强健’,眼力不错。”
他特意在“体魄强健”四个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。
林羽心知对方已明白自己看穿了部分虚实,便也坦然道:“老先生过奖。医者望闻问切,察言观色是基本功。老先生气度沉凝,目光清湛,绝非久病缠身之人。”
老者点点头,不再纠结于此,话锋却忽然一转:“方才见何医生救治那喉风小女孩,运针如飞,认穴之准,手法之妙,尤其那泄少商血以清肺热,看似简单,实则对时机和力道的把握要求极高,非深谙古典针法精髓者不能为。不知何医生师承哪位名家?所学针法,可是源于《黄帝内经》灵枢篇,或是《针灸甲乙经》一脉?”
这个问题问得相当专业,甚至有些考校的意味了。寻常病人哪会问到这个深度?
林羽心中警惕更甚,面上依旧从容:“家学渊源,兼得一些古传残卷,自己胡乱揣摩,不成体系。至于针法,确实参考了一些古籍,但临证应用,还需灵活变通,不敢拘泥门户。”
他回答得滴水不漏,既未透露丝毫传承秘密,也表现出了谦逊和务实的态度。
老者目光在林羽脸上停留片刻,似乎想从他表情中读出更多信息,但林羽眼神清澈平静,无懈可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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