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沉昼不知道自己维持那个姿势坐了多久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只有掌心下那微弱却持续的生命脉动,和他体内被一丝丝抽离、渡过去的温润龙气,构成了唯一的感知。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,压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,每一次剥离龙气,都像是从骨髓深处刮走一层生机。后腰胎记的位置隐隐作痛,那是本源过度消耗的警报。
但他不敢停。
直到——
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、如同羽毛拂过的触感。
傅沉昼猛地睁开眼,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,却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!
病床上,云昭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,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。紧接着,又一下。氧气面罩下,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睛,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。眼神先是空洞而迷茫,如同迷路的孩子,找不到焦点。
“云昭?”傅沉昼的声音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,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,旋即又立刻放松,生怕弄疼了她。
那空洞的眼神缓慢地移动,终于聚焦在他布满疲惫与血丝的脸上。云昭的嘴唇在氧气面罩里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,没有声音,但傅沉昼却清晰地“读”懂了那个口型。
【陛……下?】
这个无声的称呼,像一根细小的针,轻轻扎了他一下。疲惫、担忧、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……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,一直紧抿的唇,终于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,那弧度里是纯粹的、卸下重担的轻松。
“是我。”他低声应道,声音依旧沙哑,却柔和得不可思议,“没事了。”
云昭的意识如同沉在浓稠的泥沼里,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上浮。身体的感知最先恢复——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,像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。紧接着,是掌心传来的、源源不断的、温暖而奇异的力量。那力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,如同冬日暖阳,缓慢地滋养着她干涸枯竭的经脉,驱散着灵魂深处的冰冷和死寂。
她微微转动眼珠,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傅沉昼的手很大,指骨分明,此刻却异常温暖。她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那股温润的力量,正是通过这相连的手掌,从他体内,渡入她的身体。
是他……在用自己的力量救她?!
一股巨大的酸涩瞬间冲上鼻尖,眼前一片模糊。前世的记忆碎片和此刻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——毒发时无人问津的冰冷,与此刻掌心传来的、不惜代价的暖流……强烈的对比让她心脏抽痛。
【笨蛋……自己都虚成这样了……还渡什么龙气……】一个带着哭腔的、无比虚弱的心声,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炸开。
傅沉昼握着她的手猛地一僵!那清晰无比的心声,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!他渡送龙气的动作都停滞了半秒,深邃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她雾气弥漫的眼睛,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!
她能“想”了?!这心声……是她自己的?!
“王博士!她醒了!”傅沉昼立刻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扬声喊道,同时极其自然地,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湿意。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亲昵和……笨拙的安抚。
王博士和助手们如同打了鸡血,瞬间围了上来。各种仪器检测,轻声询问,休息室里立刻充满了忙碌而克制的声响。
云昭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,身体沉重得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。她看着傅沉昼近在咫尺、写满疲惫却异常专注的脸,感受着掌心那持续不断的暖流,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浓重的困倦感同时袭来。她眼皮越来越重,意识再次模糊,只来得及在陷入昏睡前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在心里咕哝了一句:
【……龙气……省着点用……别……别把自己掏空了……笨蛋……】
这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心声,如同羽毛般再次拂过傅沉昼的感知。他看着她重新闭上的眼睛,感受着她平稳下来的呼吸,心底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,终于彻底松了下来。一种奇异的、带着暖意的酸胀感,悄然填满了刚才被恐慌占据的地方。他维持着握手的姿势,没有抽离,继续着那温和的龙气输送,只是动作更加小心翼翼,仿佛在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。
就在这时——
砰!
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,力道之大,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!
“昭昭!我的昭昭怎么样了?!” 柳曼如带着哭腔的声音率先冲了进来,她妆容有些花,眼圈红肿,显然是哭了一路。在她身后,云鸿远脸色铁青,紧抿着唇,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怒火。云翊和云晚星紧随其后,一个面沉如水,一个眼睛也红红的。
云家父母兄姐,终于赶到了!
四个人冲进来,目光瞬间锁定了病床上脸色苍白、戴着氧气面罩昏迷(?)的云昭。柳曼如看到女儿毫无生气的样子,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,扑到床边:“昭昭!妈妈来了!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啊!” 她颤抖着手想去碰女儿的脸,又怕弄疼她,只能无助地抓着床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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