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李缓缓坐下,脸上那股冰冷的怒意虽已收敛,但谁都看得出,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她对着厅中众人,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:“今日之事,到此为止。你们都起来吧。”
王国、宋晋等人如蒙大赦,连忙搀扶着早已腿脚发麻的朱由校和客氏等人,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。
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终于过去,各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,西李的脸上,却又重新挂上了一抹看似温和的微笑。她柔声叫道:
“校哥儿,来,到我这里来。”
朱由校身体一僵,脸上写满了抗拒。但在王国等人又是使眼色、又是暗中轻推之下,他犹豫了半晌,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,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西李的面前。
西李伸出手,看似慈爱地替朱由校整理了一下略显散乱的衣领,口中更是说着温情脉脉的话语:“好孩子,方才是我心急了。我知道你思念母亲,心里难受。但我既受了你父亲之命抚养你,便要为你日后的一切着想。将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,总不能一直沉溺于悲伤之中,你明白我的苦心吗?”
这番话,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,根本就不是她。
朱由校低着头,没有说话,算是默认。
众人见状,都以为西李真的就此罢手,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。
然而,就在这一瞬间,西李的眼神陡然一厉!她那只整理衣领的手,顺势滑下,一把抓住了朱由校衣角处一小块不起眼的、淡淡的墨渍,猛地一提!
她的声音,也从方才的温和,瞬间变得尖锐而刻薄:
“这是什么?!”
众人皆是一惊,循声望去,才发现那处微小的污渍。
“我大明朝的皇长孙,未来的天子!竟穿着沾染了污渍的衣裳?!如此怠慢元孙的日常起居,尔等的眼中,还有没有主子?!”
西李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凤鸣,尖锐刺耳,响彻了整个正厅。
她的目光,如两把淬了冰的刀子,狠狠地剜向了刚刚站起身,惊魂未定的客氏、王国、宋晋等人!
朱由检一看这架势,心中便是一沉。他知道,西李最擅长的把戏来了——明处失利,便从暗处寻衅;正面无法攻破,就从侧翼击溃!她这是要从大哥身边的仆役中,找一个最有威望、最受信任、且与已故王才人关系最深的人,来做自己立威的祭品了!
衣角的污渍,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,此刻却被她抓住,并无限放大到怠慢皇孙、目无主子的滔天大罪上!
果然,不等旁人反应,乳母客氏已是吓得魂飞魄散,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又跪了下去,浑身抖如筛糠,连连叩头道:“娘娘恕罪!娘娘恕罪!都是奴婢的错!是奴婢看管不严,没伺候好元孙,奴婢罪该万死!”
“哼!一句罪该万死,就想了事了吗?”西李冷笑道。
“不关客巴巴的事!”
朱由校见状,终于忍不住开口了,他急着辩解道:“这墨渍是我方才在书房习字,不小心自己蹭上去的!与旁人无干!要罚,便罚我好了!”
西李却看也不看他,只是盯着客氏,冷冷地说道:“元孙年幼,不知轻重,难道你们这些做奴婢的,也不知轻重吗?主子衣衫不洁,便是你们的失职!难道还要让元孙亲自为你这刁奴开脱不成?”
“娘娘!”
朱由校又急又气,提高了声音,“我说了,此事是我之过,与客巴巴无……”
“住口!”
西李猛地一拍桌子,厉声喝断了朱由校的话。
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?!我这是在替你肃清宫闱,教导下人,以防日后再有奴仆玩忽职守,怠慢了你!你倒好,竟还为这刁奴说话?莫非在你心中,一个奴婢的体面,比你自己这个皇长孙的体面还要重要吗?!”
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,直接将朱由校的维护,定性成了“不识大体”、“庇护刁奴”。朱由校被她一番抢白,气得小脸通红,嘴唇哆嗦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,论起宫心计和口舌之利,哪里是西李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手之对手?
西李见已完全压制住朱由校,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、冰冷的笑容。她缓缓地重新坐回上首的正座,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这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语调,开始了她早就准备好的宣判。
“此等玩忽职守之罪,断不能轻饶!”
她的声音并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了正厅的每一个角落,如同冬日里敲击的冰块。
“我既受了皇太子之命,抚养皇长孙,便有‘肃清宫闱,以正视听’之责!若连元孙的贴身起居都管教不好,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小爷,去见万岁爷?!”
说话间,她那双锐利的凤目,如同探照灯一般,缓缓地扫过厅中跪着的每一个仆役的脸。她清晰地看到,客氏身后的王国、宋晋,以及那些宫女内侍们,一个个脸色惨白,噤若寒蝉,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。她享受着这种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快感,用目光将恐惧,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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