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宁宫的夜,似乎格外的漫长,也格外的寒冷。
这一次皇太后的大殓,太子朱常洛是下了严令的——凡东宫之内,上至各宫嫔妃,下至寻常的宫女太监,皆需得换上素服,轮班前往慈宁宫正殿,为圣母皇太后尽孝守灵,不得有丝毫的懈怠!
也正因如此,才致使了四殿下朱由模落水,而当消息传遍整个东宫的人,几乎所有的人,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西李待的房间。
原朱由模在此处为太后守灵,只是这漫漫长夜,最是难熬。尤其是对于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孙们来说,更是如此。朱由模按照当前时代来说已经年满五岁,实际上生于万历三十八年十月十六日,也仅仅比朱由检大个两个月!
这慈宁宫自打万历初年重修之后,便是极尽奢华。殿内不仅陈设着各种奇珍异宝,更是引了活水入殿,在这灵堂不远处,便摆放着这么一口巨大的鱼缸,里面养着数十尾从江南进贡而来的、通体金黄的“金鲫鱼”,以供太后平日里观赏取乐。
方才,年幼的朱由模许是守灵守得烦了,又或是被那水中游弋的金鱼所吸引,便悄悄地凑到了鱼缸之前,探着身子,伸手去戏水捞鱼。
旁边伺候的内侍,本就已是精神困顿,一个不留神,竟是没反应过来!
只听“噗通”一声闷响,那小小的身影,便一头栽进了那冰冷刺骨的鱼缸之中!
等到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给捞上来时,一切都已是晚了!
只见那年幼的四皇子朱由模,双目紧闭,浑身湿透,小脸上早已是涨得青紫,嘴唇更是乌黑一片,胸口也早已是没了半点的起伏!
当朱常洛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,疯也似地冲进西李所居住的偏殿之时,只见殿内早已是乱成了一团!
因为皇太后的葬礼,在场的妇人们,本就都是一身缟素,未施粉黛。此刻,再配上那昏黄的烛光和众人脸上那惊惶失措的神情,整个寝殿之内,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、令人窒息的悲戚与不祥。
床榻之上,年幼的四皇子朱由模,正双目紧闭,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。他那张本该是粉雕玉琢的小脸上,此刻已是涨得青紫,嘴唇更是乌黑一片,胸口也早已是没了半点的起伏。
而床边,他的生母西李选侍,正伏在床沿之上,哭得是梨花带雨,肝肠寸断!那身素白色的孝服,早已是被泪水给浸湿了大半。她那平日里保养得宜的一头青丝,此刻也是凌乱不堪,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的血色。
在她身旁,还围着几个闻讯赶来的、同样是身着素服的朱常洛的其他妃嫔。有那奉宸宫的东李选侍,有那傅选侍,甚至连那身子本就孱弱不堪的刘淑女,也被人搀扶着,站在人群之中。
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地,劝着什么。
“妹妹,你切莫要再哭了!小心哭坏了身子啊!”
“是啊!快些让开些!让空气流通一些,说不定殿下还能缓过一口气来!”
刘氏也站在其中,只是,她的脸色,比在场的所有人,都还要更加的难看!她自上次一病不起之后,便再也未能真正地康复过。此刻,在这巨大的惊吓和悲伤的冲击之下,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,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,连站,都有些站不稳了,只能是靠在一旁的彩儿身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就在这时,西李选侍一抬头,瞧见了闯将进来的朱常洛,便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!
她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,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,“哇”的一声,便直接扑倒在了朱常洛的怀里,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,声嘶力竭地哭喊道:
“小爷!小爷!您可算是来了!”
“您快救救模儿!快救救咱们的模儿啊!”
“他还那么小!他还那么小啊!他若是就这么去了!那我也不活了啊!小爷!呜呜呜呜……”
她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,几乎是要晕厥过去。
朱常洛看着怀中这个早已是哭得不成人形的、自己素来最为宠爱的女人,又看了看床上那个面色青紫、生死不知的儿子,只觉得是心如刀割!
他紧紧地,紧紧地,抱着怀中的西李,一双早已是布满了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,盯着那张床榻,口中,也只是不住地,喃喃自语着:
“没事的,没事的。御医马上就到了!”
“模儿他一定会没事的!”
就在房间内一片混乱与绝望之际,两名太医院的当值御医,总算是提着药箱,气喘吁吁地,在小太监的引领下,赶了过来!
为首的一名,正是之前曾为太子妃郭氏诊治过的那位老御医。他一进殿,便瞧见地上躺着的那个面色青紫的小小身影,心中顿时便暗道一声:“遭了!”
他也顾不上向太子和各位主子行那周全的礼数了,立刻便抢上几步,蹲下身子,开始为四殿下朱由模进行诊查。
他先是伸手,探了探朱由模的鼻息,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,最后,才将那三根干枯的手指,搭在了朱由模那冰冷的小手腕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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