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的车轮,滚滚向前,转瞬之间,便已是万历四十一年的十一月十九日。
这一日,乃是圣母皇太后李氏的又一个千秋圣节。只是,与往年相比,今年的慈宁宫,却显得冷清了不少。
因着李太后凤体违和,万历皇帝早早便下了谕旨,免去了所有内外命妇的朝贺之礼。
饶是如此,该有的礼数,却也一样不能少。
当日一早,内阁首辅叶向高,便领着刚刚才被重新起用,新晋入阁的辅臣方从哲,亲诣慈宁宫门之外,行叩头庆贺之礼。万历皇帝也依着惯例,派了心腹太监,颁赐了丰厚的酒馔珍品,以示恩典。
随后,太子朱常洛,也同样是领着皇长孙朱由校和五皇孙朱由检,在慈宁宫门外,恭恭敬敬地,行了庆贺大礼。
朱由检这也是第一次,见到除了“叶老头”之外的另一位内阁大学士。他好奇地,偷偷打量起这位新来的方阁老。
只见那方从哲,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,身形中等,面容清癯,颌下留着一部打理得极为整齐的黑色长髯。
他今日穿戴的,便是他吏部左侍郎的正三品官服。头上戴着一顶五梁冠;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盘领右衽大袍,袍服质地厚重,剪裁得体;
胸前和后背,则各缀着一方用金线织成的孔雀补子,那孔雀开屏之态,栩栩如生,彰显着他正三品文官的尊贵身份。
腰间,系着一条金花革带,脚下蹬着一双粉底皂靴,整个人显得是沉稳干练,自有一股朝廷重臣的气度。
太子朱常洛也领着两位皇孙,上前与叶向高和方从哲相互见礼。
“叶阁老,方先生,二位有心了。”朱常洛客气地说道。
叶向高与方从哲也连忙躬身还礼。
就在这相互见礼之间,方从哲的目光,却是不由自主地,频频地,落在了那个被太子牵在手中、尚在垂髫之龄的小小身影——皇五子朱由检的身上!
他自然也早已是如雷贯耳般地,听闻了这位五殿下的种种“传奇”事迹!
他自万历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四日以国子监祭酒引疾而归后,到万历四十一年二月初五以吏部左侍郎一职召回,这十几年间可谓日夜关心朝堂局势。
而朱由检的传说也早有耳闻,那惊世骇俗的“百日抓周”,到那让皇后娘娘亲自为其正名的“灵童”封号;从那慈宁宫寿宴之上,巧妙化解危机的“顽童献宝”,再到后来,那场据说是由他“启发”的、惊动了圣驾的“乾清门哭灵”……
这一桩桩,一件件,都早已是通过各种渠道,传遍了整个京师的官场!
有人说,这是东宫为了固宠,而故意营造出来的噱头。
也有人说,这位五殿下,确实是天资不凡,宿慧早具。
而更多的人,则是对此,抱着一种将信将疑、静观其变的态度。
方从哲,便是其中之一。
他身为新晋的内阁大学士,为人沉稳,心思缜密,自然不会轻易地相信这些神乎其神的传言。但无风不起浪,此事既然能闹得这般沸沸扬扬,想来也必有其因由。
今日,他总算是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“灵童”殿下。
只见这孩子,生得确实是粉雕玉琢,玉雪可爱。只是,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却不似寻常孩童那般,充满了懵懂和好奇和些许畏惧。反而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和深邃,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。
当自己的目光与他对视之时,他竟也毫不怯懦,毫不躲闪,就那么安安静静地,回望着自己。
“嗯……”
方从哲在心中,也是暗暗称奇。
至少,仅凭这份气度,便已是远胜寻常的王孙公子了。
待太子朱常洛与叶向高寒暄完毕,方从哲这才上前一步,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,郑重其事地,躬身作了一个长揖:
“臣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方从哲,参见五殿下。”
他并未因为朱由检的年幼,而有半分的轻视,这礼数,行得是周周到到。
朱由检虽然好奇他无缘无故突然跑来对自己见礼,但还是按照礼节,对着他,拱了拱小手,奶声奶气地说道:“方先生免礼。”
这一声清脆的“方先生”,倒是让方从哲的心中,又生出了几分好感。
他直起身子,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,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朱由检一番,这才与叶向高一同与朱常洛交谈起来。
朱由检还从他们与父亲朱常洛的简短交谈之中,无意间,听到了一些关于宫外的事情。
似乎就在前不久,北直隶和山西一带,竟是闹了极大的水灾!
那滹沱、漳河两条大河,竟都泛滥成灾,冲毁了堤坝,淹没了无数的良田和村庄!
朱由检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地名不甚了解,但也依稀记得,那滹沱河,似乎便是后世流经河北平原的重要河流。而那漳河,更是鼎鼎有名!那着名的古都邺城,便建在其旁;而曹操所建的,那座名传千古的铜雀台,似乎也在那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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