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安吩咐完彩儿和陆氏,这才转身,亲自走进了奉宸宫的暖阁之内。他要去瞧瞧那位引起这一切风波的五殿下。
一进暖阁,他便看见,在那张雕花小木床之中,皇五子朱由检正安静地躺着,并未像寻常婴儿那般哭闹,只是用一双乌溜溜、黑亮亮的大眼睛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!
那眼神,清澈见底,却又带着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平静和深邃。
王安的心,没来由地跳了一下。
他不敢将眼前这个孩子,再当成一个真正的、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来看待了。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,这孩子身上,似乎真有几分当年世庙嘉靖皇帝那种少年老成、洞察人心的风范!
而躺在摇篮里的朱由检,此刻心中也正在飞速地思考着。
反抗?
不,反抗是没有任何用处的,反而会得不偿失。
在这个时代,古代的礼法森严到了极致!那所谓的“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”的观念,早已深入每一个人的骨髓。这可不是他上辈子那个讲究什么人人自由、事事平等的社会!
在这里,君命、父命,大如天!
他若是此刻哭闹不休,拼死反抗,非但不能改变任何结局,反而会被人视为“顽劣”、“不服管教”,甚至会进一步坐实那些“妖孽”的传言,成为别人攻击自己和母亲的把柄。那样,才是真正的愚蠢!
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接受。然后,在接受的基础之上,再图谋后计。
王安看着床上那个安静得出奇的婴孩,心中那份敬畏之感更甚。他深吸一口气,竟对着那小小的摇篮,恭恭敬敬地躬下身子,不卑不亢地附身行了一礼,沉声道:
“五殿下,奴才王安,奉小爷之命,前来请殿下移宫。今日暂将殿下交由太子妃娘娘照看,实乃是为了让刘淑女娘娘能安心静养。多有叨扰,失礼之处,还望殿下海涵。”
他说完,也不管朱由检是否能听懂,便直起身子,对着一旁的乳母陆氏吩咐道:“陆嬷嬷,还愣着做什么?快为五殿下更衣穿戴。”
陆氏连忙应声,上前为朱由检穿上外出的衣裳。
而外面,刘淑女也强忍着心中的悲痛,亲自指挥着彩儿,将朱由检平日里常用的那些贴身之物,一一打包收拾。
她并没有多说什么。她知道,陆嬷嬷会跟着儿子一起过去,由检的一些生活习惯,陆嬷嬷比她这个亲娘还要清楚,也用不着她再多费口舌去嘱咐了。她此刻,只想再多看几眼自己的儿子,将他的模样,深深地刻在心里。
朱由检被陆嬷嬷抱着,看着母亲那副强颜欢笑,却又眼圈泛红、咬着嘴唇默默垂泪的模样,他那颗成年人的心,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,眼眶竟也有些微微湿润。
他连忙将头转向别处,不愿再看。他怕自己再看下去,也会忍不住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般,放声大哭起来。他那属于成年人的理智,本能地抗拒着这种脆弱的情感流露。
很快,东西便基本都收拾好了。
王安见状,也不愿在此处多留,引得刘淑女更加伤心,便对陆氏道:“陆嬷嬷,时辰不早了,抱着五殿下,随咱家走吧。”
他临出门前,还对着刘淑女又行了一礼,道:“刘娘娘,奴才打扰了。”
刘淑女看着儿子即将被抱走,心中那份压抑的悲痛再也忍不住,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。
就在王安转身准备出门的那一刹那,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猛地开口唤道:“王总管,请……请等等!”
王安闻言,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,但还是耐着性子,转过身来,问道:“刘娘娘还有何吩咐?”
刘淑女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,眼中闪过一丝为人母的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。她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几分恳求,说道:
“王总管,太子妃娘娘的宫中,用度自然是极好的,定然不会亏待了检儿,臣妾心中也是明白的。只是俗话说得好,旧衣贴身,旧人贴心。检儿毕竟还小,骤然换了地方,怕是会有些不习惯。臣妾斗胆,想求总管一个恩典,能否……能否将奉宸宫里的一个奴才,也一并带去,也好在检儿身边,当个贴身的伴伴,伺候他一二?”
王安听了这话,心中也是微微一动。
他自己,便是从小侍奉太子朱常洛长大的“伴伴”,自然明白这“贴身之人”的分量。刘淑女此举,无疑是想在儿子身边,安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,既能时时照料,也能随时了解儿子的近况。
这份慈母之心,倒也良苦。
王安想了想,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,也不违背小爷的谕令。自己做主应承下来,既能安抚一下这位失了儿子的可怜母亲,也能让她少些哭闹,倒也算是一举两得。
于是,他便点了点头,道:“娘娘所言,也在情理之中。也罢,这等小事,咱家还是能做主的。便依娘娘所请,允您挑一人,随侍五殿下左右。”
站在刘淑女身旁的小秦儿,听到这里,心中顿时一阵狂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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