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会儿,得了信儿的乳母陆氏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彩儿见人都到齐了,便也不再多留,一众人,浩浩荡荡地向奉宸宫方向走去。
那几个掌刑的太监,自然是“尽心竭力”地扮演着护送的角色。两人一左一右,小心翼翼地架着已经半昏迷的李进忠,另外几人则提着灯笼,在前前后后地照着路,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些讨好的话。
“哎哟,我说李大兄弟,您这筋骨可真是硬朗啊!”
其中一个太监,对着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李进忠,满脸谄笑地说道,“咱家那水火棍,可是上好的硬木做的,寻常人挨上两下,就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。您这……瞧着倒像是没事人一样,真是好本事!”
另一个也连忙附和道:“可不是嘛!李大哥这身子骨,一看就是平日里练过的!这点小伤,想来是不打紧的!不打紧的!”
他们这番话,哪里是在夸奖,分明是在为自己方才的狠手开脱,听得李进忠心中一阵冷笑。
他此刻浑身上下,无一处不痛,尤其是后背,火辣辣的,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,连呼吸都牵动着剧痛。他哪里还有力气去理会这几个假惺惺的家伙?
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,今日是真的差点就交代在那些人的棍子底下了。若不是小殿下神威,他此刻怕是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一行人就这么在一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气氛中,回到了奉宸宫。
那几个掌刑的太监,一将李进忠抬到奉宸宫的下人房,放在床上,便如蒙大赦一般,对着彩儿又是磕头又是作揖,说了几句“小的们差事已了,不打扰姐姐和五殿下歇息”之类的场面话,然后便一溜烟地,跑得比兔子还快。
彩儿见状,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。她吩咐春桃去取些上好的伤药来,为李进忠敷上,又嘱咐小秦儿好生照料,自己则因为要去灵堂为刘氏送东西,便又匆匆地去准备了。
待彩儿走后,房内便只剩下趴在床上,疼得龇牙咧嘴的李进忠,和站在一旁,一脸“幸灾乐祸”的小秦儿。
小秦儿看着李进忠那副凄惨的模样,心中那股子因为李进忠得宠而产生的怨气,总算是消散了不少。他抱着胳膊,凑到床边,撇着嘴,阴阳怪气地嘲笑道:
“哎哟,我说李老哥,你今儿个是出门前喝了马尿不成?怎么就那么想不开,敢跑到灵堂门口去撒野放肆?你也不瞧瞧那是什么地方!你以为是你家炕头啊?”
李进忠闻言,疼得“嘶嘶”抽着凉气,侧过头,有气无力地看了小秦儿一眼,辩解道:“我……我哪里是去撒野?我……我是见你们都不见了,饭点也过了,心里头着急,以为……以为你们都进正殿里伺候去了,这才想过去瞧瞧情况的……”
“瞧情况?”
小秦儿的音调拔高了八度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你瞧什么情况?谁叫你自己一转身,人影儿就不见了?开饭的时候,咱们找了你一圈,都没找着人!你倒是说说,你跑哪儿去偷懒了?跟哪个宫里的相好,说私房话去了?”
他说着,还别有意味地瞟了李进忠一眼,显然是指他与客氏搭讪之事。
李进忠闻言,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,却也无力反驳。今日之事,说到底,确是他自己有错在先,擅离了职守。
他只能叹了口气,不再言语,将头埋进了枕头里,默默地忍受着身上的剧痛和心中的屈辱。
而朱由检这边,早已被乳母陆氏伺候着,在暖阁的小床上睡了下来。他知道,今夜母亲怕是要在灵堂守上一整夜了。
果然,不多时,春桃便取了伤药,交给小秦儿,让他给李进忠敷上。彩儿则又收拾了一些刘淑女守夜要用的披风、手炉、点心等物件,与陆氏和小秦儿简单交代了几句,便也提着灯笼,匆匆地向慈庆宫正殿的方向赶去了。
而另一边,朱由检智救李进忠一事,虽然只发生在偏殿一隅,但在东宫这个没有秘密的地方,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,迅速地传遍了各个角落。大部分的宫女太监们,都对此事啧啧称奇,对那位“灵童”五殿下的敬畏之心,又加深了几分。
东宫大总管王安,自然也很快便听到了完整的消息。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,并未有太多表示,也并未将此事特意去向太子朱常洛回禀。在他看来,这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一点“奇闻”,又或是刘淑女母子运气好罢了,不值得在眼下这国丧的节骨眼上,再去多言。
然而,东宫内的其他人,却并不都这么想。
夜色渐深,慈庆宫正殿之内,白幡飘动,烛火摇曳,一片肃穆哀戚。
临时搭建起来的灵堂前,太子朱常洛身着重孝,脸色惨白如纸。他本就因母亲薨逝而悲痛欲绝,加之连日的操劳和忧思,早已是身心俱疲。
就在刚刚不久前,他甚至还因二十四衙门的推诿和悲伤过度,呕出了一口血来,吓得周围人等手忙脚乱。此刻,他正由两名近侍搀扶着,勉强支撑着跪在灵前,由于太医院还没有来,就喝着典膳那边送来的汤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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