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常洛那一口鲜血喷出,如同一个信号,瞬间引爆了殿内的恐慌!
王安吓得是肝胆俱裂,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,第一个扑上前去,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朱常洛,口中疾呼:“快!快将小爷扶到殿内去!快啊!”
太子妃郭氏、其他众人,也是大惊失色,连忙上前,七手八脚地将昏昏沉沉的朱常洛扶进了内殿,让他靠坐在了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上。
“陈应科!陈应科!”王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而变得尖利,“你还愣着做什么?!还不快去圣济殿!传太医!以最快的速度!若是小爷有个三长两短,咱家要你们所有人都跟着陪葬!”
一名侍立在旁的、朱常洛的近侍太监陈应科,被王安这番话吓得一个激灵,连忙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连滚带爬地向殿外跑去。
内殿之中,已是一片混乱。太子妃郭氏和几位嫔妃,有的端来温水,有的用帕子替朱常洛擦拭嘴角的血迹,还有的在他身后,轻轻地为他抚胸捶背,顺着气。
过了好半晌,朱常洛那苍白如纸的脸上,才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。他缓缓地睁开眼睛,眼神中却再无半分生气,只剩下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。
他轻轻地推开身边服侍的郭氏等人,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,开口询问道:
“内官监的人……在何处?”
他这话一出,殿内众人都是微微一愣。
之前,王安在正殿发火时,内官监派来回话的那个小太监,也一直战战兢兢地候在殿外,此刻听闻太子传唤,更是吓得两腿发软,但又不敢不从,只能硬着头皮,挪进了内殿,跪倒在地,叩首道:“奴才……奴才内官监使唤,叩见太子殿下……”
朱常洛没有让他起来,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,冷冷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道:“我且问你,为何我母妃薨逝,你们内官监,竟连一副棺椁、一座灵棚,都未能及时备妥?”
那小太监被朱常洛这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,只觉得如芒在背,连头也不敢抬,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回……回殿下的话……实……实在是……是宫中仓促之间,上好的……上好的木料不够……内官监的掌印大人,已经……已经派人去外库调拨了,只是……只是路途遥远,还……还需要些时辰……”
他依旧是用那套早已准备好的,什么“木材不够”的鬼话来敷衍。
“砰!!”
一声巨响,震得殿内众人都是心头一跳!
只见朱常洛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,那张由上好花梨木制成的桌子,竟被他拍得剧烈地晃动起来!
殿内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!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,这位太子殿下,性子向来是极其懦弱温和的,即便是心中有所不满,也多是隐忍不发,何曾有过如此……雷霆之怒?!
看来,今日之事,是真的将这位储君给逼到绝路了!
朱常洛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,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,此刻竟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!
“你真当寡人是三岁的孩童,这般好骗不成?!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,“木材不够?!好一个木材不够!”
他冷笑一声,继续说道:“且不说前几年,为修三大殿,从云贵拉来和在宫中储备的木材何其充裕!便是如今,孤也听闻,父皇要在万岁山上,再开建什么乾佑阁和兴庆阁!怎么,为父皇建阁楼的木材便充裕得很,为孤的母妃备一副棺椁,便木材不足了?!”
他这话,字字句句,都如同重锤一般,狠狠地砸在了那小太监的心上!
那小太监吓得是魂飞魄散,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?只顾着拼命地磕头,口中连声说道:“殿下恕罪!殿下恕罪!奴才……奴才也不知情啊!这……这具体缘由,奴才实在是不清楚!都是……都是上面掌印大人的吩舍!”
他将所有的责任,都一股脑地推给了自己的上司。
朱常洛看着他这副丑态,眼中的怒火,渐渐地又熄灭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深深的、无力的悲凉。
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,向后靠在了椅背上,长长地,长长地,叹了一口气。
他当然知道,这其中的缘由,哪里是因为什么“木材不足”?
这宫里头的人,上至各监掌印,下至洒扫奴才,一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,最是会察言观色,见风使舵!
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怠慢、如此敷衍母妃的身后事,不过就是因为……他们都在观望!都在观望御座上,自己那位父皇的态度啊!
父皇对母妃的死,不闻不问,不发一言。这些狗奴才们,自然也就有样学样,能拖就拖,能省就省,谁也不愿为了一个失宠多年的贵妃,去多费半分心力,多花半分银钱!万一得罪了皇爷那可就完了!
慈庆宫正殿之内,依旧是一片挥之不去的压抑与混乱。
太子朱常洛身着麻衣,双眼红肿,只是怔怔地站在殿中央,看着眼前这杂乱不堪的景象,脸上写满了悲伤、愤怒与深深的无力。他想要为母亲办一场体面周全的丧仪,可现实却是,连最基本的灵堂布置,都因为各衙门的推诿刁难,而迟迟无法完成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