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三十八年,腊月,北京。
朔风如刀,卷过九重宫阙的琉璃瓦,发出呜咽似的嘶吼。
铅灰色的天空低垂,仿佛一匹浸透了暮气的锦缎,沉甸甸地压在这座庞大帝国的都城之上。
自永乐爷迁都于此,近两百年的风霜雨雪,早已将这座城池打磨得既威严又沧桑。
万历皇帝已多年不朝,帝国的权力中枢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巨大齿轮,在派系倾轧与皇帝放任中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呻吟。
宫闱之内,妃嫔们在寂寞与希冀中消耗着青春,皇子们则在无形的角力中等待着命运的垂青。
慈庆宫位于紫禁城东华门内三座门迤北,坐北朝南,占地面积约 1.2 万平方米,整体呈长方形院落布局。
慈庆宫后,内有宫四:曰奉宸宫,曰勖勤宫,曰承华宫,曰昭俭宫。其园之门曰韶圃门,曰丽园门,曰撷芳殿,曰荐香亭。
此时,在后寝殿一隅,奉宸宫院内,相较于前朝的辉煌与后宫的争奇斗艳,显得有些僻静。
殿内一间偏阁,窗户被厚厚的棉布和油纸糊得严严实实,只透出些许昏黄的灯光。炭火在铜盆里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血腥气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
“娘娘,再加把劲儿!看到头了!”
一个沙哑却沉稳的女声在低低地催促,带着几分焦灼。
锦被之下,一位年轻的女子汗透重衣,秀美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,青丝凌乱地贴在额角。
她紧咬着下唇,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野兽般的低吟。
她乃当今皇太子的淑女刘氏,一个在深宫中并不起眼的女人,此刻却在经历着生命中最痛苦且也最荣耀的时刻——为大明的皇室延续血脉。
稳婆、宫女们屏息凝神,有的端着热水,有的捧着干净的布巾,屋子里只有刘氏粗重的喘息和稳婆的低声指导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。
终于,随着刘氏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喊,那折磨了她许久的胎儿,总算是滑出了母体。
“生了!生了!”
稳婆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喜悦,手脚麻利地将那浑身沾满血污的小小婴孩托起。
然而,预想中响亮的啼哭并没有立刻传来。
暖阁内,原本因婴儿降生而稍稍松弛的气氛,骤然又绷紧了!
那小小的婴孩被稳婆倒提着,皮肤带着初生儿特有的紫红色,混杂着血迹和胎脂,小小的胸脯不见起伏,嘴巴紧闭,竟是没有半点声息!
“怎么……怎么不哭?”
刘氏刚松下的一口气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她顾不得浑身的虚脱和疼痛,挣扎着想支起上身,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。
几个年轻的宫女更是吓得脸都白了,大气不敢出,面面相觑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。在这深宫之中,皇嗣的安危大过天。若是个死婴,别说刘淑女的前程完了,她们这些伺候的人,怕是一个都讨不了好!
“莫不是……莫不是个……”
一个胆小的宫女声音发颤,几乎要说出那个不祥的词。
“闭嘴!”
年长的稳婆厉声喝止了她,但她额角渗出的冷汗也暴露了内心的紧张。她接生过数十个孩子,也遇到过生下来不哭的,有些拍拍脚底就能缓过来,有些就真的缓不过来了。这可是皇孙啊!天家贵胄可不是闹着玩的!
“怎么回事?王婆子,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!”
另一个略年长的宫女也急了,压低声音催促道,眼睛死死盯着那安静得可怕的婴儿。这天气本就寒冷,婴儿若是不哭,一口气上不来,怕是很快就要冻僵了。
王稳婆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她知道现在慌乱无用。她先是迅速检查了一下婴儿的口鼻,确认没有被羊水秽物堵塞,然后将婴儿重新正过来,用温水稍作擦拭,随即毫不犹豫地——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响动,稳婆用恰到好处的力道,一巴掌拍在了婴儿娇嫩的屁股上。
这一下,仿佛是启动某个开关的钥匙!
“哇——”
一声并不算特别响亮,却足以穿透所有压抑的啼哭,如同惊蛰的第一声春雷,骤然在暖阁内炸响!
那哭声稚嫩,带着新生儿特有的脆弱,却又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,仿佛要将这沉闷宫室的浊气尽数驱散。
“我……这是……在哪儿?”
李明远,不,现在应该叫李明远灵魂的载体,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台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,天旋地转,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
混沌,无边的混沌。他像是沉溺在温热的粘稠液体中,四周一片黑暗,只有模糊的光影和断断续续的嘈杂声响。
他想睁开眼,眼皮却重如千钧;他想伸出手,四肢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,根本不听使唤。
这感觉太诡异了!他明明记得自己刚签下一个大单,在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,怎么醒来会是这种感觉?被绑架了?可绑匪也不会把他弄成这样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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